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是答案，但問題是什麼？

    “輪迴天司的殘骸……”

    艾華斯低聲喃喃着。

    怪不得，那些人總會認爲自己是神聖實體、環天司的天司碎片……

    明明環天司還沒有死，怎麼可能會有碎片？

    如今這一切就對上了。

    ——鱗羽之主所說的話，應該是真的。

    因爲直到現在爲止，他對自己前世的名字仍舊懷有一種遲疑與陌生感；也的確是到現在，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記憶損失了太多的細節。

    他不光是不記得那些對前世的自己最爲重要的人們的名字……

    如今仔細回想一下，他的記憶缺損現象其實一直都存在。

    他記得狄俄尼索斯與塞勒涅這兩個名字，知曉祂們是來自於“希臘神話”的神明。可是他記憶裏卻缺失了更多——他想不起來爲什麼他們叫做“希臘神話”，也不知道裏面還有哪些神明。

    或許還記得一些，比如說“烏拉諾斯”、比如說“蓋亞”、比如說“哈迪斯”……但剩下的東西幾乎都忘記了，記得的部分也只有零零碎碎的一小部分細節。

    ……那是因爲，環天司認爲這些都是有價值的記憶、因此在切割自我的時候沒有留給我嗎？

    艾華斯心中突然浮現出了“災厄魔龍”這個存在。

    作爲被銀冕之龍所分割的黑暗自我，祂應該就是無法完全被轉化爲“威權”、因而殘留着的些許“力量”，以及“超越”之力的結晶。那正是與自己相似的存在。

    但不同之處在於，災厄魔龍被銀冕之龍封印在了雪山之底，而艾華斯卻被環天司投入到了物質界。

    然而另一個疑惑在艾華斯心中升起：

    他記得，輪迴天司是來自均衡道途的天司……這是來自莫裏亞蒂所傳授的禁忌知識。

    如果自己是被環天司分離的碎片，那麼自己應該是均衡道途才對……

    “你想多了。”

    鱗羽之主呵呵一笑。

    不等艾華斯提問，祂便答道：“但也怪不得你，因爲你缺少了至關重要的情報。”

    “……什麼？”

    艾華斯喃喃道。

    “環天司至今爲止，仍舊擁有均衡道途的力量；不僅是持有，而且祂的均衡之力無限接近於祂的超越之力，祂割捨給你的並非是均衡道途的力量……因爲當那件事發生之後，祂就已經失去了均衡。你所承受的，反而是祂所溢出的超越之力。”

    鱗羽之主說着，便拉着艾華斯向前走去。

    祂擡起手來，指向天空之中的一片碎裂的天空：“看看那邊吧。”

    艾華斯擡起頭來，望了過去。

    明明只是虛虛一指，但他卻恰好看到了鱗羽之主所指着的那枚碎片。

    下一刻，周圍的世界再度染色並變化——

    艾華斯的瞳孔驟然收縮。

    因爲他看到了“自己”。

    ……但那又不是自己。

    他看到自己赤裸着上半身，行走於天空之上。

    白金色的長髮一直蔓延到膝蓋，英俊的面容比艾華斯本人更加硬朗、更有棱角——那是大概三十多歲的艾華斯的面容。看上去比現在的艾華斯要更瘦一些、也更加強壯。

    他身上是會讓人聯想到蛇的流線型肌肉，胸口有着一道紫色的∞型符號、正閃耀着流光。

    而他的腹部滿是各種繁複而古老的符文，一直蔓延到自己的後背。

    而在他腦袋後方的虛空之中，有着一道焰流所凝聚而成的太陽圓環。它越是向上就越是金紅色、而越是接近艾華斯的後腰就越是紫紅。

    那道圓環不斷旋轉着……金色逐漸流轉爲紫色、紫色逐漸流轉爲金色，無限循環。

    而“艾華斯”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剎那之間，天空驟然開裂。

    一半化爲金紅、一半化爲紫紅。

    隨後天空逐漸流轉、扭曲，化爲了巨大的太極圖案。旋渦的正中心就在“艾華斯”右手指天的指尖之上。

    整個世界的時間被逐漸加速。黎明而至黃昏、黃昏而至黎明，時間飛快加速。只是眨眼之間便已然過去了八日輪迴——

    “好了，看到這裏就夠了。”

    而就在這時，鱗羽之主揮了揮手、整個世界便坍塌破碎。

    “那就是‘銜尾之環’，嬗變道途之主。‘嬗變’代表着萬事萬物永恆變化的常性……向上的終將向下，向下的終將向上，萬物更迭流轉、萬事唯易不易。”

    無臉的西裝男人悠然說道：“那是‘如果環天司吞噬了你’的未來。我不希望這樣的未來會到來。”

    “……祂想要我的身體，是因爲想要晉升成‘銜尾之環’？”

    艾華斯有些遲疑：“但據我所知，就算祂拿不到……”

    “是的，如果沒有你，也是可以的。但那終將是不圓滿的。就算祂成爲柱神之時都沒有吃掉你，但祂成爲‘銜尾之環’之後也要重新把伱吃回去——你只是被暫時分割的一部分。必須與你重新合爲一體，才能完成自過去而至未來的完整循環。”

    說到這裏，鱗羽之主看向艾華斯，突然開口問道：“知道亞瑟嗎？”

    “……銀冕之龍的前身？”

    “亞瑟的儀式是誰給的？”

    祂說到這裏，艾華斯就明白了過來。

    艾華斯回頭看向鱗羽之主：“銀冕之龍……就是環天司的實驗品嗎？”

    “沒錯，但那是一場失敗的實驗。亞瑟是銀冕之龍，但他並不是完全的‘冕天司’。天司下界轉世，這影響實在太大……環天司的理由是，這是爲了不使至高天警醒。當然，祂也是對的。如果冕天司直接下界，至高天必會在亞瑟尚且弱小之時便將其徹底滅殺。

    “但有沒有一種可能，比起‘地上的白龍’……那‘天上的紅龍’，才是更接近冕天司本質的存在？而如今，那紅龍的名字叫做災厄魔龍。”

    鱗羽之主笑着，拍了拍艾華斯的肩膀，低聲說着：“如同亞瑟當年的投資者是司燭……我選擇了你。

    “我當年會與他做朋友，正是因爲我從他身上看到了這份可能性。而如今，祂也漸漸變得無趣了起來……所以，我仍會選擇你。

    “你就像是被牧者所牧養的羔羊，可憐的艾華斯。牧者對羔羊一切的愛，最終都是爲了甜美的喰食……可我覺得那樣太可惜了。

    “我勸你從這羊圈之中逃離，奔入森林——去勇敢直面猛獸的捕食，死於獸吻之下吧。”

    鱗羽之主的這話，艾華斯甚至無法分辨祂到底是在認真說話、還是在陰陽怪氣。

    逃離安全的羊圈。

    奔入黑暗的森林。

    失去了取之不盡的糧草，換來的是野獸的捕食……縱是爲了逃離必死的命運，但失去了牧者的保護、無力而甜美的羔羊卻只會更快地面臨死亡。

    被人吃與被狼吃，結果上來說又會有什麼不同呢？

    至少前者還能終日飽食。

    或許……

    也說不定，能在最後被吃的前一天逃離命運。

    艾華斯心中閃過一絲這樣的念頭。

    但他很快就將其驅散，變得堅定了下來。

    “……我應該怎麼做？”

    艾華斯向鱗羽之主問道：“我不想成爲食糧……但我也不想就此身死。”

    鱗羽之主發出令人愉悅的輕笑聲：“貪婪的狐狸啊……”

    祂俯下身來，在艾華斯耳邊低語着：“那我來告訴你一個提示吧——你自己就是答案。”

    “……不能更詳細一些嗎？”

    艾華斯有些無奈：“我是答案，那問題又是什麼？我問的是，我應該如何去做？”

    他前腳纔剛說過，鱗羽之主不像是個謎語人。

    結果沒料到，這位才是真正的謎語人——謎語到艾華斯甚至聽不懂的程度。

    “那是你與環天司的事，我無法干涉。你現在也做不到什麼，因爲你只不過是散發着奶香味道的羔羊，沒有絲毫自保能力。我所能做的，就是在你這裏加碼……告知你主人對你的垂涎。”

    鱗羽之主樂呵呵的說道：“至於你的簽約，我這裏已經收下了。正如我所說的一樣——我先前就已經給出了答案，而你今天終於找到了問題。在此之前，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已經答應了你今天的請求。

    “但想要完成高等神術，你仍需要考驗；通過儀式給你賦予力量，才是最合理的手段。沙漏那家夥的事可多了，我們還是按規矩、走流程吧。”

    “……考驗是什麼？”艾華斯有些擔憂。

    但鱗羽之主卻只是拍了拍艾華斯的頭：“放心，對你來說很簡單。一次晉升儀式……由我親自主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