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你以爲我是誰

    芙蕾雅房間裏的裝潢，與艾華斯預想的完全不同。

    他原本以爲，作爲煉金術師的芙蕾雅，應當是一個非常嚴謹的人。更不用說這別墅除卻用作居住生活之外、還要作爲研究所使用……或許裏面應是窗明几淨、各種東西擺放的井井有條。

    但進去一看，確實有一種研究者的氛圍。然而卻與井井有條沒有一點關係。

    房間的角落擺着一張單人牀，牀前便是放了很多書與文件、報告的書桌。牀上的被子根本沒有疊起來，只是隨便向旁邊掀開。

    那書桌前沒有凳子，甚至能看到屁股坐在牀上的痕跡。

    與這佔據極小空間的生活空間相反，那房間中還有着整整一面牆的巨大五層架子。左側都是一些書籍文件；而右側都是一些瓶瓶罐罐。最下面一層還有一些或是打開或是關上的木箱，看起來像是庫房。

    而在房間的正中間，擺着兩臺巨大的金屬裝置。

    一臺是銅色的，它看起來與液體有關，因爲它後面揹着一個巨大的透明球型液體器皿、裏面現在是空的，倒是頗有一些蒸汽朋克風格的科技印象；而另一臺則是像料理臺一樣的一整條銀白色金屬長桌，上面擺放着各種各樣正在全自動運行的裝置，看起來很有現代風格。

    艾華斯甚至看到那像是現代試驗檯一樣的長桌角落上，還擺着三口像是從遺蹟裏面挖出來的圓口坩堝。它的外殼是一種不純的黑色，材質像是光滑的石頭、又像是暗沉的金屬。裏面有一口是滿溢着的、給人不詳感覺的綠色液體，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而在每一個儀器的下方地板上，都刻畫着一個圓形的儀式陣。

    凡是正在冒煙的容器下面，那些儀式陣都在運行。它們閃耀着七彩流光、隱約能看到扭曲的空氣中形成一個個半球形的防護罩，將內外環境完全隔絕。

    而在另一側的牆角，則橫着一個低矮的金屬爐子。它看起來非常醜陋。黑鐵的外殼、長度大約有六七米，只有半米高、寬度也不到一米。裏面正亮着溫暖的火光，不知道正在燒着什麼。

    “……原來這就是大煉金術師的工坊嗎？”

    艾華斯喃喃道。

    這裏面的風格，就突出一個東拼西湊。從外面看起來頗具美觀的純木質別墅，甚至從進門到大廳都很有藝術風格。可一進這個最大的主臥，卻發現裏面亂成了這個樣子。

    但芙蕾雅卻對此頗爲自豪：“這可都是好東西，我這些年全部的心血與收藏都在這裏。爲了這個系統，我精心設計了好幾年，如今終於能穩定運行了。”

    說着，她依次介紹着自己引以爲傲的實驗室：“這臺魔力爐，是我之前去永霜帝國那邊與矮人們做生意的時候，淘到的二手光鑄熔爐核心組件。我改了一下裏面的燃料系統，讓它現在能接入到巨樹體內、用聖樹之血做燃料。”

    “……啊？”

    芙蕾雅的第一句話，就直接把艾華斯聽懵了：“這不違法嗎？”

    這算是……偷電吧？

    光鑄熔爐，光是聽着耗能就很高。然後芙蕾雅直接用聖樹之血做燃料……

    “沒問題的。”

    芙蕾雅很有底氣的說道：“我特別問過的，第五環是研究區。我這邊是有配額的……我縮減了熔爐的運行功耗，絕對是在最大許可線以下穩定運行的。”

    說到這裏，她變得很是開心。那種感覺，甚至讓艾華斯聯想到了尤利婭——她如今也在學習鍊金術。

    難道說煉金術師都是這種風格的？

    “有了這臺光鑄熔爐，我就可以全自動的免材驅動這些儀式法陣、並且均勻給這些器材供能。你們看不到線因爲我把供能線藏到地板以下了，要改線的時候就把地板撬起來改。反正這裏的房子是活的等地板放下去自己就會癒合的。”

    芙蕾雅說着，興致勃勃的帶着艾華斯走到了那臺黃銅質地的巨大儀器面前。

    它大概有兩米半高，操作檯大概在艾華斯臉上。爲了操控它、芙蕾雅還特地弄了一個箱子作爲腳踏板。

    她撫摸着這臺儀器，誇耀着：“這是我從第六層的遺蹟裏面淘到的。這是精靈的古代技術，用於萃取聖樹之血來提供便攜能量源。我感覺它完全也可以用來高效率的精製一些其他液體，花了很大的人情才把它搞到手。

    “這東西一旦運行，就可以將五十升液體按需求分離，很厲害吧！很多在外面難以買到的植物精華——那些需要第二能級甚至第三能級的植物學者才能製造的極萃精油、用它就可以完成，能省很多錢。也不必使用煉成來一層層分離、純化，還能節省很多時間……”

    “那你託我把它拿下來之後，一共用了多少次呢？”

    一旁的雅妮斯大師幽幽吐槽道。

    “也是有挺多次的，”芙蕾雅據理力爭，“主要是這東西沒有小型的。它一次能萃取五十升液體，但是通常我只用幾毫升。

    “這一臺機器，萃取與純化的效率，就能勝過三個第三能級的植物學者加上三個第二能級的煉金術師日夜努力三班倒的總和。這絕對是好東西，只是我沒法完全發揮它的效果。”

    “要我說它就是沒用，不如趕緊弄走。”

    雅妮斯銳評道：“佔空太大了而且耗能太高——你一直不用爲什麼還要給它暖機？”

    “你不懂，這種古代技術一旦徹底停機、再開機就不一定能開開了。我拿到它的時候花了大概半個月才把它打開。兩千多年前淘汰的技術，我估計現在的精靈工匠也未必有多少人會修，一直開機才是延長它的使用壽命。”

    芙蕾雅甚至不再拉着艾華斯硬聊，而是轉頭和雅妮斯認真討論着：“別的不說，這麼好的東西要是壞在了我這裏……所以哪怕用不太上，也至少要保養一下。反正兩千年前它用的是聖樹之血，現在燃料也差不多，運行環境很穩定。”

    “精靈遺蹟？”

    夏洛克有些疑惑：“爲什麼教國還會有那種東西？”

    “哦。”

    芙蕾雅回頭看向夏洛克語氣和態度一瞬間就冷淡了下來。

    那一瞬間的氣質，甚至艾華斯聯想到了莫裏亞蒂教授臉上掛着的假笑。

    她推了一下眼鏡，解釋道：“因爲教國，並非是從最開始就是‘教國’。精靈不像是人類，擁有九大道途的全部適應性，但也不是純粹的奉獻生物。

    “除卻奉獻道途之外，精靈還有很強的均衡與黃昏的適應性。也有少量的美、愛與智慧。這也就代表着在原始形態下，精靈社會一定是三道途均衡發展的——那也就意味着古代精靈一定擅長鍊金術與死靈術。只是後來他們自己突然放棄了很大一部分傳承，走上了以奉獻爲主的宗教國家道路。

    “但是黃昏道途意味着銘刻，精靈不可能摧毀歷史，只能將它們存放到一邊。而這就是第六層與第七層的廢墟遺蹟。裏面有着很多被廢棄的傳承與技術，可以進入參觀、但通常情況下不允許把裏面的東西帶走。”

    ……死靈術？

    艾華斯在一旁聽着，突然反應了過來。

    他確實忘了這回事。

    以精靈對均衡與黃昏道途的適應性，正常發展的情況下、應該會發展出很輝煌的鍊金文明才對，而且死靈術與保存術也應該非常擅長。

    可事實上，精靈們在差不多兩千年前，幾乎廢棄了全部技術，也完全放棄了死靈術與保存術的傳承……

    在第十三圓環，那裏就保存着許多的文化標本。裏面有很多精靈技術艾華斯從未聽過。

    ……仔細想想，現在世界流行的各種優質內衣都來自於精靈工藝。

    所以那種純淨、柔軟而堅韌的祝聖絲光綿才會叫做“精靈絲”。

    除了絲襪還有袖套、內衣、帽飾與祭披，它們都被視爲高階聖職者的服飾而留存。而按照這個時代的鍊金術技術，是很難量產這種品質的服飾的……更不用說這至少從帝國時代就已經很流行了。

    從這個角度想，莫非人類的鍊金術、死靈術與保存術，實際上來自於精靈的傳承？

    想想同期的古代種族，無論是矮人、巨人、巨龍還是蜥蜴人和蛇人，似乎都不太擅長這些東西。就算那些技術是重新發明出來的，活得更久、適應性也更強的精靈也應該發明出來了一樣的東西才對。

    而艾華斯思考着的時候，夏洛克則在追問道：“那您是怎麼將它帶走的？”

    “我？”

    芙蕾雅輕笑一聲，但臉上的假笑卻看不出絲毫喜悅。

    那是與莫裏亞蒂教授類似，某種意義上卻完全相反的假笑——莫裏亞蒂教授的假笑，是絕對看不出來的。只有直覺敏銳的人能察覺到些許危險，而芙蕾雅的那種笑容卻能讓任何人都知道她根本就不想笑。

    “因爲我給精靈們開了一個他們無法拒絕的價碼。”

    她笑着答道：“我承諾用這套裝置來研發減緩甚至根治凝珀症的藥物。”

    “……治療凝珀症？”

    莉莉忍不住開口問道：“真的能做得到嗎？”

    “當然。你以爲我是誰？”

    芙蕾雅看向莉莉，臉上的笑容變得真摯了些許。

    她輕撫了一下自己那異常柔順的金色長髮，以一種不容置喙的語氣揚聲道：“我是芙蕾雅·摩呂，逆轉生死之人！我是詹姆斯·莫裏亞蒂的女兒！

    “因爲我是天才！我就是天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