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炎魔之災

    陌客擡起頭來，震撼的看着這一切。

    ——只見那蒸騰着的灰黑色煙氣翻滾上涌，裏面蘊藏着深紅與金色的火焰。

    就在他前方不遠處，銀與錫之殿自中心開始，向內噴出大量的灰塵與煙氣，整棟建築逐漸碎裂坍塌。

    被保存師強化過的建築也沒有任何抵抗力。整棟建築都彷彿被某種魔物咀嚼吞噬一般，發出嘎吱嘎吱的酸響聲。伴隨着地面的震動而一口一口捲曲塌陷。

    而陌客戴在臉上的、如同顯微鏡一樣的奇異單片眼鏡自動旋轉伸縮，給他帶來了全新的視界：

    只見熱力在整棟建築內蔓延，像是植物的根死死抱住的土壤塊。而在不遠處，有一個灼熱到讓陌客即使隔着重重牆壁也不敢直視的巨大人形逐漸站了起來。

    它正在緩慢吸收整個銀與錫之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大。

    以土石爲骨，以烈火爲肉。

    一尊由融化的金屬與岩石所塑造的熔岩巨人，在向內收縮的火焰中不斷得到周圍的“素材”而變得越來越大。

    ——那正是炎魔！

    那兩位在劇情導入階段出現在畫面裏的星銻強者，陌客其實都非常熟悉。這都是他的熟人。

    他們中的一位，就是自己在通靈塔的導師；另一位則是與自己關係還算不錯的前輩，里奧·卡爾中將。在前不久，自己就曾與他進入同一場進階儀式，並害得他斷了腿。

    雖然陌客並不是惡魔學者，但因爲他強烈的好奇心、也曾經追問過卡爾中將的體內爲什麼會有“另一個靈魂”。

    卡爾中將對此並沒有什麼忌諱，而是直接告訴了陌客真相：

    當他們這些惡魔學者晉升至惡魔化身之後，體內就開始出現一個惡魔種子。

    它們都是無比強大的上位惡魔，是正常惡魔學者無法通過召喚與契約來獲得的強大助力。僅僅只是從它們體內抽取力量，就能得到與第四級的能量親和相當的超自然力量。

    在惡魔化身剛剛抵達第四能級時，這些惡魔還處於惰性狀態。若是在這時被擊殺，體內的惡魔通常也就只會釋放出扭曲的力量。

    可一旦抵達第五能級，這些惡魔就會被激活……就像是從最初只有蛋黃的雞蛋，變成了即將孵化成雛雞、裏面已經開始長了毛和肉的成熟胚胎。

    惡魔化身就必須通過儀式或詛咒來限制體內惡魔的活性，不然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失控。

    如果他們即將死去，那麼這些第五能級的強者也會直接走入制約惡魔的儀式法陣之中。這樣一來，等他們死去，惡魔破體而出之時，這些惡魔就能被直接封印或是驅逐。甚至還可以被自己的學生所契約，成爲對方的強大助力。

    而如果他們被人意外擊殺，那麼失控的惡魔就將給兇手一個教訓——雖然被封印的惡魔，對宿主本身的仇恨就很大、但這也不代表他們就會感激將自己釋放出來的敵人。

    這些初代惡魔，擁有宿主從出生直至死亡的全部記憶、知識與感情。與其說是惡魔，倒不如說是自己接受過大罪烙印之後、誕生的另一個惡魔化的人格。

    雖然與本體實際上是兩個靈魂，但人格上卻反而有些許相近之處。

    卡爾將軍也對陌客說過，惡魔學者正確的晉升路線、就是在抵達第六能級時，再度以弱勝強、將體內的惡魔人格完全吞噬。

    當兩個人格合爲一體時，就相當於兩個自己重疊在了一起。這樣才能真正掌控這股力量，成爲貨真價實的“惡魔化身”。

    而很顯然，這只炎魔就是“不那麼完美”的產物。是卡爾將軍死亡的證明。

    在卡爾將軍被人所殺，炎魔破體而出之時，想必殺死他的敵人就已經被失控的烈火吞噬了。

    但在它擊敗敵人之後，星銻就將成爲它新的、也是唯一的敵人——

    因爲正是星銻的傳承，教會了卡爾將軍如何壓制自己、如何約束自己、又如何從自己體內源源不斷的抽取力量。被束縛了這麼多年，它對星銻的仇恨遠大於其他一切……

    但或許也正因如此，自己如今才能暫時安全、因爲它無意毀滅阿瓦隆。陌客心想。

    畢竟他如今所扮演的角色，是阿瓦隆的一位宮廷煉金術師。這反倒是讓他的處境變得安全。

    如果說，此刻的炎魔最想要攻擊的人是誰……那就只能是自己的導師了。

    ——也就是代號爲“顧問”的布魯茲維克先生。他就是那個身披黑袍的老人。

    可就在下一刻，陌客的面色突然一變。

    因爲他聽見了——炎魔雙拳捶地的聲音。

    剎那之間，地動山搖。建築物劇烈的搖晃、破碎、坍塌。騎士們的恐慌與吶喊突然在這棟建築內傳來。

    這位煉金術師戴着的那神奇的單片眼鏡不斷收縮、捲曲，反覆對焦，鎖定着一個又一個被烈焰吞噬而死去的靈魂。

    通過他那能夠將一切非超凡之物化爲透明的奇異透視眼，他輕易看到——那些火焰自巨人雙拳處蔓延，像是植物的根系、又像是蛇或是蜈蚣。

    它們鑽入到牆壁與大地，在建築物搖晃、破碎之時，從那裏裂縫中突然鑽出，襲擊那些騎士們。

    不，它們攻擊的目標甚至不只是騎士！

    就連那些普通人，那些在王宮中工作的僕從、也被烈火之蛇吞噬，發出了淒厲的慘叫。

    就連第四能級的仲裁官們，對此都幾乎沒有抵抗能力。他們的防禦法術被輕易擊穿、被祝福的金屬盔甲如紙張般融化。

    ……這是怎麼回事？！

    陌客嚇了一個哆嗦。

    還好他落地之後不久，就因爲想要跑路而第一時間收拾好了東西。將自己施法所要用的材料與藥劑，都裝到一個棕紅色的真皮手提箱裏。

    他此刻提起箱子就跑。剛跑到門口，就有一位騎士衝了過來。

    “諾貝爾大師，請快些離開！”

    他很是緊張，舉起劍來對準從牆角爬出的一條纖細火蛇：“我來爲你斷後——”

    “別斷了！”

    陌客一把抓住那騎士的肩膀，近乎是尖叫着喊道：“總之……快跑！一起跑！”

    此刻，那騎士後知後覺的收劍準備離開。

    而牆角處彈射而出的一條火蛇，蓄勢已久、撲面而來。

    如同烈焰的箭矢，又像是獵犬。

    騎士下意識舉起的劍刃被輕易燒出了一個不斷擴大的洞，像是被火焰自中間灼穿的報紙。他本能的偏開頭救了他一命——那火蛇直接射入了天花板之中，讓天花板滴落着融化的鋼鐵。

    光是剎那之間、擦肩而過的餘溫就讓他的頭盔變得滾燙，讓他發出了慘叫——他的左臉就像是烙在鐵板上一般，發出滋滋的焦響。陌客甚至若隱若現聞到了烤肉的香味。

    但騎士的活力與毅力非同凡響。

    沒有被第一時間擊殺的他，只是在原地喘了幾口氣就緩了過來。

    看到“諾貝爾大師”一路小跑，龜速逃走。他終於還是看不順眼，直接衝過去把陌客一把扛了起來。

    陌客立刻就感受到了他變得滾燙的盔甲——就像是在盛夏的正午時分，在陽光下暴曬數個小時一般。即使有着長袍隔熱，陌客也忍不住發出了被燙到的慘叫。

    即使如此，他也死死握着自己的手提箱而沒有鬆手。

    兩人就這樣發出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向着銀與錫之殿的外面跑去。

    他們看得清清楚楚——就在他們逃跑路上的一位騎士，因爲試圖揮劍斬斷一根向自己襲擊的火蛇、結果卻被火蛇直接貫穿了胸口。

    烈火從盔甲的縫隙之中不斷向外噴涌，而他的慘叫聲只持續了一嗓子就徹底消失。他很快也就不再痛苦掙扎，而是變得安靜。只是從盔甲縫隙之中向外噴涌而出的烈火也愈發平穩安靜。

    那金屬盔甲變成了半融化的姿態——陌客使用“諾貝爾”的單片眼鏡，清晰的看到那個人的靈魂被火焰鍛燒成了全新的形態。

    像是靈魂被火蛇寄生，又像是精鋼塊被融化後摻入了骨粉。仍然能看到原本的痕跡，卻顯然已經不再是之前的那個人了。

    燃燒着的騎士，燃燒着的僕人，燃燒着的骷髏——越來越多的人聚集了過來。他們身上的衣着與武器都燃燒着火焰，卻仍舊保持着之前的形態而沒有被燒燬。

    他們身上的火焰都是金紅色的，而他們手中都握持着青紫色的火焰聚集而成的武器。他們原本應該是眼球的位置，也變成了兩束燃燒着的紫黑色火焰。

    隨着它們逐漸燃燒，屬於人類的部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少。

    先是皮膚與毛髮，然後是血肉。哪怕只剩下一具骷髏也在繼續燃燒，化爲越來越強盛的烈焰。最終只留下一個模糊的人形，變爲純粹的元素。

    倒是銀與錫之殿正中央的炎魔，此刻的體型已經變小到了一半左右。它仍然保持着雙拳觸地的姿態，而整座銀與錫之殿都在它的火焰之中，逐漸開始熊熊燃燒。

    一支“炎魔軍團”，就這樣從無到有的被創造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