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名爲忘卻的紀念

    “失禮了，迪奧米德斯先生。”

    處理完關於莉婭的事，突然多了一個女兒的艾華斯顯得有些拘謹。

    他對着被自己晾在一邊許久的迪奧米德斯先生微微點頭，輕聲道歉：“我稍微忙了一些自己的事……”

    並沒有因爲迪奧米德斯已經被“轉讓”給了自己，就像是德羅斯特大臣一樣對他那麼冷漠。

    迪奧米德斯倒是沒有關注艾華斯之前的自言自語——雖然艾華斯也能在心底與莉婭對話，不過有些話還是必須說出來才有誠意。

    發短信說“我愛你”、與擁抱在一起低聲說出“我愛你”，其中所蘊藏的感情與傳達的信息是截然不同的。

    但這位國字臉的守護精靈，此刻看向艾華斯的眼神卻有些複雜。

    “主教先生，您……到底是誰？”

    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

    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艾華斯體內的奉獻道途，艾華斯的確是貨真價實的主教。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忠誠並聽命於艾華斯。

    不過稍微頓了頓，迪奧米德斯卻還是補充了一句：“當然，如果您不方便的話……”

    “我確實是百分之百的艾華斯，只是曾經認識貝亞德小姐。但無論我身份如何，這都不影響我對一位教皇近衛的尊敬。非常感謝您能在剛剛與我站在一起。”

    在這位值得信賴的守護精靈面前，艾華斯說出了相對更真實一些的實話。

    他也的確不能再說了……倒不是信不過，而是再說下去就圓不回來了。畢竟這條世界線的艾華斯就是沒有超越道途的適應性。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迪奧米德斯沉默了一會，便還是嘆了口氣：“沒想到，都過去了四百年……還能從莫裏亞蒂的口中再度聽到這個名字。”

    “貝亞德小姐與莫裏亞蒂家族的交易……具體內容是什麼，能告訴我嗎，迪奧米德斯先生？”

    艾華斯認真問道。

    剛剛他們就在聊這件事，只是艾華斯打斷了這個話題。

    倒不是怕露餡——在艾華斯的刻意誤導下，德羅斯特大臣識破自己是晉升者並直接反殺的概率不大。

    主要是當時德羅斯特就活着並站在他們身邊、而艾華斯又恰好隨時能夠殺死他，實在難以剋制自己內心的殺意。

    就像是手遊更新了新版本的劇情內容，但在體驗劇情之前看到剛剛刷新的、已經期待許久的卡池，就會感覺手在顫抖。根本靜不下心去推劇情。

    尤其是在保底已經攢好，知道自己這發十連點下去就必定出貨的時候。

    ——我現在一定要點下去！已經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而在完成自己的抽卡任務——第三次擊殺德羅斯特之後，艾華斯終是舒了口氣。

    這下就舒服了。

    很顯然，迪奧米德斯先生也是這麼想的。

    雖然他與德羅斯特多少是有些感情的——畢竟相處了八九十年，曾經還是關係很不錯的主僕。哪怕如今的關係早已變質，但親眼見證對方化爲飛灰之後，還是有些唏噓。

    但好在如今的厭惡早已大於懷念。

    只見迪奧米德斯便長舒一口氣，整個人肉眼可見的變得輕鬆了起來。

    “當然沒問題。”

    他輕快的應道。

    雖然那件事多少與隱私相關。

    但既然艾華斯能知道貝亞德小姐的存在與身份、甚至還能以鏡子爲媒介變成貝亞德小姐的模樣……這說明他們之間的關係應該很親暱。

    活了幾百年的迪奧米德斯當然知道這個能力。

    這是雙生鏡所賜予的特殊詞條“虛幻之血”，能讓一個人用鏡子來變成另一個人、乃至於另一個種族的鏡像。但這種變化肯定不是憑空獲得的……能讓雙生鏡賜予這樣的詞條，說明祂滿足於兩人之間發生的強烈戲劇衝突，因此想看身份、立場置換的新發展。

    想必艾華斯所說的，曾經見過貝亞德……應該是指在晉升儀式中見過她吧。

    那確實是一位頗具魅力的女性，讓艾華斯見之不忘也是很正常的。

    “那時，帝國還沒有解體。第一位‘莫裏亞蒂’很老，而‘德羅斯特’已經傳承到了第二代。那位莫裏亞蒂擔憂家族的未來，於是他就與貝亞德家族做了一個交易……

    ”具體的內容很複雜，我也不知道貝亞德得到了什麼。奧斯瓦爾德沒有跟我說全部說清楚。但我記住了最關鍵的一條。

    “貝亞德家族是浸沒於愛與超越的詛咒師家族。通過詛咒，來束縛莫裏亞蒂家族的直系後代。讓他們在揹負‘莫裏亞蒂’姓氏之時，生下的孩子在取得一定成就之後就會被當前其他所有的‘莫裏亞蒂’所忘卻。

    “這是爲了未來不讓某一代的莫裏亞蒂失去初心，使這個代表着贖罪與忘卻的姓氏變質。由此一來，未來每一位‘純血的莫裏亞蒂’就都不能生下自己的孩子、一不小心生下對方也不能悉心培養成繼承人。否則自己就會忘記對方。”

    聽到這裏，艾華斯驟然睜大了眼睛。

    他立刻想到了什麼，並脫口而出：“那……您記得芙蕾雅嗎？”

    “當然記得，怎麼了？”

    迪奧米德斯隨口迴應道。

    但他很快意識到了什麼：“你是說……”

    “看來奧斯瓦爾德先生沒有跟您提過這件事。”

    艾華斯嘆了口氣。

    這麼說來，恐怕他們都忘記了芙蕾雅……不是因爲養父動了什麼手腳、也不是她因爲某些陰謀而抹去了他們的記憶。

    而是因爲芙蕾雅就是養父的親生女兒，所以觸發了血脈禁制、讓她被迫流放了！

    每一代莫裏亞蒂繼承家族時，同代其他的莫裏亞蒂就會被剝奪姓氏。艾華斯之前還總覺得這個規定太過生硬、不近人情……如今他終於明白了。

    ——那並非是無情，反倒是爲了除卻鐐銬。

    因此芙蕾雅體內的莫裏亞蒂之血，只能來自於詹姆斯·莫裏亞蒂。

    甚至連迪奧米德斯都不知道芙蕾雅的真實身份。那就只能說明一件事——她是養父詹姆斯的私生女。

    那麼問題來了。

    養父知道這件事嗎？

    ……猜不出來。

    艾華斯完全沒有關於芙蕾雅的記憶，因此根本無從判斷。

    可是艾華斯的直覺告訴他，養父似乎是記得芙蕾雅的……

    莫非是詹姆斯的確動過某些手腳，但他的目的其實是爲了記住芙蕾雅？

    一個疑惑的解開，卻反而帶來了更深的疑惑。

    而就在這時。

    迪奧米德斯突然目光一厲，擋在了艾華斯面前：“小心！”

    艾華斯肩上的焰蝶倒是沒有任何反應。

    ——只見下一刻，牆壁突然浮現出一道藍白色的虛幻之門。

    沙菲雅帶着奧斯瓦爾德從中走了出來。

    她懷裏還抱着遍體鱗傷、已經昏迷過去的夏洛克。而奧斯瓦爾德身上纏繞着一圈一圈白色的光之線，它們漂浮在老精靈的身邊。像是懸浮在空中的鎖鏈般護住了他。

    “計劃很順利……”

    她剛想說什麼，就看到了站在艾華斯面前的迪奧米德斯。頓時提高了警惕。

    而這時，奧斯瓦爾德卻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沒關係的。”

    他說道。

    只是一眼，他就看出了自己這位老友如今的立場。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這種事不必深究。

    他開口對着迪奧米德斯與艾華斯簡短的解釋道：“女王之血已經拿到了，赫爾墨斯也成功救下。我們要準備撤離了。”

    “激活儀式還是撤離？”

    “先撤離。”

    沙菲雅快速答道：“他們一直沒來管我們，我有點擔心那邊……”

    “——終於找到你了，大審決者閣下。”

    話音未落，一個低沉卻狂暴的聲音響起。

    下一刻，周圍的牆壁瞬間遍佈血色的符文。不僅僅是女王寢宮，而是整個銀與錫之殿都被這不詳的暗紅色所浸染。它們如同牢籠般鎖住了周圍的空間。

    艾華斯心中下意識的一緊。

    那正是惡魔學者的儀式！

    早有準備的惡魔學者，往往能在埋伏之地發揮出數倍於自己真實力量的戰鬥力！

    可很快，艾華斯又是心中一鬆。

    聽這位的意思，他似乎只是追着沙菲雅過來的……

    艾華斯看了一眼奧斯瓦爾德。見奧斯瓦爾德微微點頭，就確認了這件事。

    ——他不知道奧斯瓦爾德的存在！

    所以他也不會知道迪奧米德斯的反水——

    那這豈不是……

    正義的三打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