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夜兔密續》

    莉莉回到銀與錫之殿之後，便開始確認明天旅行時要帶的東西。

    她輕輕哼着歌，活潑的反覆檢查着行李。

    其實與艾華斯相比，莉莉才是對旅行更爲激動的那個。她是真的很期待這次旅行。

    她從出生開始就從未離開過玻璃島——在進入莫裏亞蒂家族之前，她住在勞合區；而之後她就到了白皇后區。

    甚至在艾華斯帶她前往銀與錫之殿，替她向伊莎貝爾請求一個入學名額前……莉莉已經好幾年都沒有離開過莫裏亞蒂莊園了、更不用說白皇后區和玻璃島。

    倒不是艾華斯不給她放假。

    而是因爲莉莉會把自己難得的假期用來讀書，用來充實自己。

    ——不過，這也不是因爲莉莉不喜歡外出。

    一方面是因爲她的空餘時間本就不多，而她渴望着讀書；而她想要讀書的原因，就是因爲她本能的不想作爲一個無知的女僕，渾渾噩噩的度過餘生。

    從這點來說，也證明莉莉的體內的確流淌着貪得無厭的德羅斯特之血。

    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爲莉莉不想離開艾華斯太久。

    正是因爲她讀了很多書，所以她的見識比其他僕人們要多一些。因此她知道，一般擔任貼身女僕的女孩子，都不會像是自己一樣幸運。

    有定時的假期、有豐厚的工資、能被允許看主人的書、有時在沒有外人的時候還能一同吃飯，而且自己侍奉的主人也是這樣年輕、聰明、帥氣又溫柔……

    莉莉知道自己是幸運的。

    因此她不希望自己會錯過這種幸運。

    所以即使是假期，她也不願離開莫裏亞蒂莊園。萬一就在自己休假的這一天，恰好艾華斯有事要用到自己怎麼辦？萬一她不在家的這一天，艾華斯出事了怎麼辦？如果那時有其他人照顧艾華斯，會不會等自己回來之後，就不再是艾華斯的貼身女僕了？

    畢竟在阿瓦隆，真正的大人物們一般都是不配貼身女僕的。

    像是那種家族繼承者，他們從小幾乎都是配的貼身男僕。

    他們更加強壯有力，能幫忙搬運重物、也能保護主人。從小一起長大的他們，甚至比親兄弟還要更親、無論去哪裏都是一起玩的。他們可以作爲車伕，也可以作爲保鏢、廚師、助理、祕書……這就比需要保持美貌與體面的貼身女僕更自由。

    當年愛德華還沒有加入督察院，因此他還可以繼承莫裏亞蒂家族。所以詹姆斯先生是給愛德華配的男僕，給艾華斯配的女僕。

    而在那之後，愛德華就加入了督察院。按照阿瓦隆的規矩，加入督察院之後就不能碰家族生意了——這是爲了防止以權謀私。畢竟督察官們主要負責的工作內容就是監視各個騎士家族。

    換言之。

    莉莉知道，從那時開始莫裏亞蒂家族的第一繼承人就已經是艾華斯了。

    而作爲男性家主卻帶着一位貼身女僕……按照莉莉看的書，這在阿瓦隆的公開社交場合是會被同層次的人嘲笑的。這基本就像是在說“我還沒有長大、需要女僕照顧”一樣，再或者就是承認自己沒有異性緣，沒有足夠體面又足夠優秀的、能被家裏長輩認可的戀人。

    阿瓦隆的騎士家族僅是玻璃島就有近百，而帶着女僕的家主加起來也就十人出頭。而他們給人的印象，基本都是偏向於溫和軟弱的類型。

    ——從知道這件事開始，莉莉心中就一直很是焦慮。她非常害怕自己只要出門，等自己再回來的時候就不再是艾華斯少爺的女僕了，甚至有可能被趕出莫裏亞蒂家族，因爲自己已經沒用了……

    如果是剛加入莫裏亞蒂家族的那幾年，她或許會感到高興。因爲那意味着自己自由了。

    可如今她已經不再天真，已經漸漸明白了很多事——自己孤身一人在外，沒有家族、沒有依靠、自己又能去哪裏呢？難道像是書裏寫的那樣，嫁給一個自己從來沒見過也不愛的人，做個商人或是學者的太太嗎？

    她甚至連父母都沒有。

    沒有爸爸媽媽，也就意味着沒有家。

    而對她這麼好的詹姆斯先生和艾華斯，就是她的家人。愛德華先生總是古板而沉默、尤利婭小姐溫柔而善良，他們都是親切的好人。

    與家人分別這種事，只要一次就好了。莉莉始終恐懼着自己再度被人丟下。

    所以莉莉從來不敢出門休假；所以莉莉才會注意維持自己的美貌與禮節，渴求着知識、展示着忠誠。這一切的衝動，其根本原因就是她內心深處潛藏着的、連自己都沒有洞察到的恐懼。

    就像是曾經被拋棄過一次的貓貓狗狗，再度被人撿走撫養的時候就會變得很乖。

    ——只要能待在一起就好了。

    當莉莉被艾華斯分享了踏入超凡之路的機會時，她是真的很高興。

    這意味着她將會變得更加有用。也代表艾華斯同樣重視着她，沒有將她視爲一個需要被替換掉的、讓自己不夠體面的累贅。

    而如今，艾華斯甚至外出旅遊都會帶着她……

    這是不是說明，她已經變得有用了起來？也不會再度被遺棄了……

    確認了這件事之後，她心中的那種恐懼就被沖淡。那團陰影就像是被熱水衝沏的茶磚，化爲溫潤明亮、散發着花香的溫水。

    而在安心之後，她便下意識的開始渴求着更多。

    莉莉收拾着行李，便開始感覺心中的慾望逐漸被放大。

    想要獨佔少爺，想要愛他，想要用力的愛他。

    想要……吃掉他。想要吮吸他的血，咀嚼他的血肉……

    腦中幻想着，她的瞳孔漸漸變得猩紅。呼吸逐漸變得沉重，而心跳變得更加激烈，心跳聲變得那樣大、響徹在耳邊。

    “……咦？”

    莉莉突然頓了頓，眼睛有些詫異的微微睜大。

    她來自適應道途的力量突然讓她變得冷靜了下來。

    “爲什麼……”

    她對自己突然開始胡思亂想而感到詫異。

    而在這時，莉莉突然感覺房間中傳來了細微的異常。

    她順着自己心中那種隱約的衝動，走了過去。

    發現那是少爺白天放在書桌上的鳥籠。

    鳥籠裏面原本應該是一本書。那是少爺前幾天看的《晨烏密續》，當時少爺看這本書的時候衣服還被燒掉了、之後頭髮也變長了。

    ——但是。

    莉莉驟然睜大眼睛，猛然心悸了一瞬間：“書……不見了？”

    只見那鳥籠裏面的書不見了，變成了一隻雪白的大兔子。

    兔子猩紅色的目光一動不動注視着自己，讓莉莉感覺到些許不安。

    但真正讓她着急的，是少爺的密續書不見了。

    “可惡，怎麼會……”

    莉莉下意識的走了過去，想要檢查一下是不是兔子把書坐在了屁股底下。

    可她接近兔子的時候，眼前卻突然出現了幻覺——

    她看到那鳥籠驟然打開，而兔子從裏面跳了出來。

    周圍的世界瞬間化爲雪景——她不在房間中，而是出現在深深的雪夜之中。

    兔子在前面看了一眼她，隨後往前跑去。

    “不要跑！”

    莉莉心中翻涌起劇烈的煩躁與滔天怒火，理智消失無蹤。

    她沒有意識到這雪夜有多異常，而是下意識的追了上去：“快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