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撕開海禁的突破口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平行空間來客字數:4342更新時間:24/06/27 20:50:42
在這個時候,魏廣德沒有什麼官場底蘊的弊端就暴露出來了,他不知道該找誰問關於朝堂上的這些消息。
之前,魏廣德在會試成績出來後定下的計劃是,殿試名次一出來,就開始積極和嚴家走動,該花錢就花錢, 總之就是給自己某一個好點的出身。
但是在殿試拿下傳臚後,魏廣德就有點不確定起來了。
雖然在收到嚴家送來的消息後,魏廣德還是去跑了一趟嚴家,不過那都是禮貌性的拜會,和之前想的完全不同。
並沒有想着送幾百上千兩銀子爲自己某個一官半職,因爲魏廣德知道,二甲第一的名次,留京是一定的,還是等朝考觀政後再考慮。
現在去嚴家打聽嗎?
別逗了,魏廣德一開始就不想和嚴家有太多瓜葛,更何況他那天就知道,嚴家似乎就是堅定的支持改稻種桑的勢力。
自己現在要做的事兒,可是和他們的目的背道而馳的,真要跑去問,到時候怎麼說?
魏廣德不想以後尷尬,最好的做法就是裝聾作啞,即便自己做了後嚴家肯定也會知道。
好吧,現在魏廣德唯一還能說得上話的,應該能夠知道朝堂動向的,貌似也只有現在翰林院的掌院,自己的頂頭上司尹臺了。
魏廣德看看天色,此時已經是下午, 也不知道尹掌院這會兒在不在院裏辦公。
魏廣德來到掌院公房門前,果然, 看到的是大門緊閉。
魏廣德問了下門前書吏才知道, 尹臺上午來過, 中午前就離開了。
算算時間,和中午的時候張吉過來通知自己的時間也差不多了,該離開翰林院辦自己的正事兒。
是的,今天魏廣德還有安排,那就是和南薰坊院子的主人、牙行的人籤買房契約,之後還要去順天府備桉。
魏廣德只好打定主意,明早過來問問尹掌院,看能不能瞭解到情況。
和書吏說了下自己的來意,當然不會說是來請教朝堂問題的,只說是想請半天假。
書吏笑道:“魏大人自去便是,明日來此和掌院大人說聲補假即可。”
原來,尹臺因爲兼着詹事府的差事,所以不是一直呆在翰林院,故而和院內其他人都有交代,有事請假是上午過來,下午他一般不在。
對於魏廣德這樣新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過書吏知道尹掌院是個通情達理之人,魏廣德來此請假,到時候他明日一早見到尹掌院說一下即可, 魏廣德到時候來補個假,想來尹掌院也不會說什麼。
就這樣,魏廣德出了翰林院大門,算是提前下班。
走出大門就看見對面李三駕着的馬車,此時他正和張吉站在路邊說着什麼,眼光看到出門的魏廣德馬上就招呼上張吉,接上魏廣德就往南薰坊院子那邊走。
整個交易過程很快捷,魏廣德在院子裏檢查一遍無誤後,在牙行牙人和南薰坊的總甲等人的鑑證下,在雙方簽字畫押,魏廣德叫李三抱上一箱子銀錢,鑑證人和牙人都在契約上簽字。
房主收了銀子,很乾脆的把院子的全部鑰匙都交給了魏廣德,雙方交易就算達成。
“魏大人,契約這些我這就送到大興縣衙去,晚點就把房契送來。”
大興縣衙不在北京城裏,而是在北京城的東北方向。
說起來明朝京城的行政劃分也很有意思,以北京城中軸心東西分別歸屬大興縣和宛平縣。
五雲坊、保大坊、南薰坊等二十多個東面坊市就屬於大興縣,而萬寶坊、時雍坊、阜財坊等西面坊市則歸宛平縣管理。
魏廣德點點頭,倒是不怕牙人起什麼幺蛾子。
“張吉,你跟着一塊去吧,叫李三駕車過去,快點。”
這會兒送走了原房東和南薰坊的總甲等人,牙人和張吉都跟着出去了,魏廣德就在院子裏逛起來。
走到了後院,看到拔步牀,魏廣德一下想起來,貌似還沒有賣東西。
院子裏傢俱很齊全,可是日用品顯然很多都要更換,搬家也得去廟觀裏請人看看期。
魏廣德心說,短時間內看樣子還搬不進來住了。
不過,房子已經買下,這些就是時間問題,還有就是這麼大的院子,魏廣德尋思着還得買些下人回來,一方面伺候自己起居,還有負責院子的打掃。
看來,還要和牙行的人打交道。
說起這牙行、牙人,也算是很有點歷史了,據說最早記有關“牙人”的記載是在西周時期,當時還不叫“牙人”,而被稱爲“質人”,牙人是唐朝時候才改的名字。
其實朱元章是不喜歡牙人的,大概是覺得他們和商人一樣不事生產。
不過到了現在,牙行已經遍佈全大明,牙人自然也是一樣,成爲參與商貿交易的中間人。
魏廣德覺得,那個市舶司的功能倒是和牙行有點類似,都是中介服務,還賺錢。
不過這門生意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做的,官府對他們的管理很是嚴苛,也因此牙人和衙門裏的人都還算很熟悉,常有內外勾結的事兒發生。
值得一提的就是,明朝禁止買賣“人口”,而魏廣德要通過牙行買進的下人,自然不在“人口”當中。
實際上,中國歷朝歷代都嚴禁買賣人口,漢朝執行的法令是拐賣人口的人販子,已拐未賣的人販子,都處以磔刑,就是處死後並肢解屍體;明知道是拐賣行爲仍然參與買賣,和人販子同罪。
大明律的規定則是拐賣良人爲奴婢,杖一百,流三千裏;拐賣當妻妾子孫,杖一百,徒三年;因而傷人者,絞;因而殺人者,斬;被拐之人與親人團聚;以過繼立嗣爲名進行拐賣,罪同以上......
不過,這些法令針對的是良人,也就是有戶籍的平民、自由民,不包括賤民,所以明朝常對罪民家產充公,婦人充入教司坊或是發賣。
魏廣德他們找的是官牙,要找下人自然也打算通過他們進行,對於良民,官牙也不敢買賣,不過有變通之法。
當然,魏廣德也沒那興趣,就是找幾個伺候人的丫鬟而已,負責後院灑掃,前院交給張吉和李三兩個就夠了,
只不過這事兒還要等搬進來的時候再說,現在並不急。
晚點,張吉帶回來從大興縣衙拿到的房契,這次在京城的置業行動算是完成了。
鎖好門,他們還要會九江會館居住,在車上魏廣德就把鑰匙交給張吉,讓他採購生活用品,算入住時間的事兒,還得自己親自辦。
第二天一大早,魏廣德來到翰林院就盤算着去找尹掌院。
不過這會兒時候還早,尹掌院未必這麼早就到了院裏,所以他在自己的公房裏喝喝茶,看看書消磨一會兒時間這才出門。
到了掌院公房外,此時看到大門已經打開,知道尹大人應該是來了,讓門口的書吏進去通報一下,在得到裏面的消息後,魏廣德這才整了整衣冠走了進去。
“拜見尹掌院。”
魏廣德進屋,就恭恭敬敬給尹臺施禮。
“呵呵,別這麼客氣。”
尹臺坐在位子上擡擡手,示意魏廣德別施禮了。
“你的來意我知道了,以後有事兒耽誤的話,儘量上午過來和我說就好了。”
說話的功夫,尹臺已經在桌桉上拿起筆寫了個條子,“一會兒你把這個交給門房那邊,到時候會和點卯冊一起存放。”
魏廣德急忙上前,雙手接過那張假條,嘴裏不住道謝。
不過事兒辦完了,魏廣德卻還不打算走,畢竟今天的正事兒他還沒說。
看到魏廣德站在那裏,尹臺只是微微一愣就笑道:“還在等安排學士嗎?”
說到這裏,尹臺伸手捋了捋鬍子才說道:“以往的庶吉士,其實大多也沒有安排學士指導,都是自己看書,每月交一篇文章上來。
我和幾位學士都談過來,這些年宮裏和朝廷也沒安排修書的活,大家都有兼職,所以在翰林院這邊並沒有太多要做的事兒。
去年和今年,也就編修陳昇和吳清九年考滿升爲侍讀學士,他們一位在抄錄武宗實錄,一位負責孝宗實錄,你看掛誰名下合適?”
魏廣德本來想問改稻種桑的事兒,但是沒想到尹臺以爲他在等學士老師。
好吧,給了兩個選擇,吳清和陳昇。
吳清算是他在翰林院見到的第一位大人,陳昇在第一天下午也見了,魏廣德兩相比較覺得吳清似乎更加和善些,於是馬上就拱手道:“學士就跟着吳大人吧。”
“那好,晚些我和他說下,你下午也過去拜見下,以後有什麼問題可以找他,當然也可以來找我。”
尹臺點頭說道。
正事說完了,尹臺短期桌上茶杯輕輕啜了一口,看到魏廣德還站在那裏,似乎還有事兒的樣子。
“還有事嗎?”
尹臺放下茶杯問道。
魏廣德知道不能不說了,人家都端茶了,再不說那就是失禮,這才再次向尹臺拱手道:“掌院大人,學生聽聞朝堂上在討論工部提出的在浙江改稻種桑的議桉,不知可屬實?”
聽到魏廣德說這個,尹臺眉頭微皺,“又如何?”
“學生聽聞後很惶恐。”
魏廣德馬上說道,看了看尹臺沒有其他表情,又接着說道:“學生當初在會試時文裏有寫過鼓勵織造、燒瓷等工商也發展,但學生本意是朝廷出政策鼓勵他們多生產,降低價格讓更多老百姓用的起,這樣自然生產出來的產品都能順利銷售出去,朝廷也會因此有更多的稅收。
但是聽聞工部建議江浙一帶大量種植桑樹,甚至把一些農田也用來種桑,學生以爲不妥。”
“這個啊,其實在你寫那篇時文前,朝廷已經有人在討論此事,和你是不相干的,只是你的時文湊巧說到那件事上了。”
尹臺點點頭說道,“至於其中利害,朝廷還在討論,諸公自然知道利弊,他們會審時度勢的。”
魏廣德聽出來了,在他會試前,朝廷似乎就已經在討論這個事兒了,他的文章只是因緣際會而已。
估計是陳瑾他們位置太低,收到消息的時間稍後,所以才以爲他的那篇策論是引發改稻種桑議論的導火索。
雖然可以讓他放下一點心,可是魏廣德既然問起來,自然不會就這麼回去。
搞清楚狀況,寫一份奏疏上去,也算是魏廣德進官場後打出的第一炮。
“尹掌院,敢問朝廷是否有新增絲綢的出路?”
“你問這個做什麼?”
尹臺很是詫異,捋着鬍子問道。
“學生想不明白工部用意,大量增加絲綢產量,增產出來的絲綢賣給誰?貿貿然做這件事,怕是最後會讓大量絲綢堆積於庫房,大批商人和作坊匠人失去湖口之業。”
魏廣德解釋道。
“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聽了魏廣德的話,尹臺沉默良久才開口說道,“你既然知道朝廷在議論此事,自然知道市舶司的事,前兩天你不是查了市舶司的書籍嗎?”
“學生確實詫異此事,按嘉靖八年的旨意,市舶司只負責接待海外藩國朝貢,不準在進行勘合貿易。”
魏廣德老實說道。
“幾年前就恢復了,當初朝廷急等着用錢,囤積在南京和杭州的絲綢通過市舶司賣出去不少,之後一直都在做這個事兒,只是沒有明文昭告。”
尹臺不覺得這有什麼不能說的,滿朝都知道的事兒,雖然他也清楚,市舶司做的哪是什麼勘合貿易,不過確實能夠把絲綢變成銀子解決朝廷的財政困窘,也算是一個法子吧。
“那些番邦仰慕天朝絲綢瓷器,所以一直希望增加商品數量,所以工部才有此提議。”
尹臺繼續說道。
“他們能買多少絲綢?”
魏廣德好奇問道,既然外商都說了,自然會給出一個大概的數量。
“過去我們每年出售十萬匹左右的絲綢,他們希望增加幾倍,按照市舶司那邊報上來的,大概在三十萬到五十萬之間,工部希望的就是湊足這匹絲綢的生絲產量,才好增加織機的數量。”
魏廣德心裏暗暗叫到難怪,和他猜測的差不多,朝廷還真的悄悄開始海貿,只是沒有宣之於口。
明朝,似乎除了鄭和下西洋後,就沒怎麼對外進行過大規模的海貿。
有,那也是走私貿易不是正常商品貿易。
魏廣德忽然覺得,朝廷財政困窘,似乎正是撕開海禁的一個良方,而且實際上他們已經在這麼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