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8出行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平行空間來客字數:4533更新時間:24/06/26 23:43:18
    魏廣德又是建議製作大明銀寶,又是規定大明銅錢的規制,同時還將大明流通的制錢要形成制度,禁止民間使用私鑄錢和元寶等物。

    “叔大兄,其實朝廷收藏的黃金,也未必要用元寶金錠的方式存放,也大可按照制錢的方式,製作大明金寶,朝廷也將因此增利一成以上。

    只不過,黃金和白銀兌換價格不定,可暫不將黃金列入制錢,只作爲朝廷和宮中窖藏之用,也可以做爲賞賜發放。”

    魏廣德繼續說道。

    張居正考慮良久,這才擔憂道:“善貸,你的意思我明白。

    確實,這麼做可以重定大明的錢幣制度,整治地方上不法士紳私鑄錢幣。

    可製作大明銀寶,並且要通過官府強行推行下去,下面怕是會有極大的牴觸。”

    先前初聞魏廣德的建議,張居正是歡欣鼓舞的,可下細想來,其中問題也很多。

    倒不是主意不好,而是在實際推廣過程中,地方上和民間的阻力會非常大。

    地方上反對,是因爲制錢會嚴重影響官府的收益。

    要知道,大明朝廷的財政,各級地方政府都是自收自支,並不是朝廷統籌撥付。

    這就導致,地方上除了每年要上繳朝廷的賦稅外,還要加徵雜稅,以此維持官府的運作。

    除了上品級官員的俸祿外,其他官府人員的薪水都是雜稅的開支項目。

    一年收支彙總後,若是出現赤字我,往往就會在來年加收雜稅填補窟窿,若是有結餘,則是巧立名目落到官員小荷包裏。

    這,就是大明的財政制度。

    最初這樣設計,在官員都恪盡職守、廉潔奉公的工作態度下,是可以最大限度減少百姓的負擔的。

    官府按照每年的大致開支設計雜稅,分攤到田畝或者人頭上。

    地方遇到有大項目需要操作,則官府會召集士紳、鄉老,大家一起募捐的方式籌集資金,進入如鋪路修橋這樣的善事。

    而若是遇到水利工程等項目,官府則使用徭役進行,資金也是以籌集的方式完成。

    只不過,當大明官員的道德底限不斷向下滑落後,雜稅這個巨大的漏洞就成爲官員們斂財的手段。

    想法設法擴大官府預算,增加雜稅的攤派就成爲必然。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就是這個時代官員斂財的真實寫照。

    而其中賦稅的火耗,其實老早就有,並不是一條鞭法之後才出現的。

    畢竟沒有地方官府會押着百萬千萬的銅錢往京城戶部繳稅,都是按照制度兌換成銀子交上去。

    而其中,銀子的成色又是官員們上下其手的一個地方。

    十萬兩銀子,可成色卻可高可低。

    雖然朝廷對此有制度,可擦邊,還是能獲得不菲收益的。

    朝廷規定銀子必須是八成銀,那好,給倉庫大使一筆賄賂,七成銀子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進入倉庫。

    若是一萬兩的稅銀,就此一項自己又可以賺幾百兩銀子,還和倉庫大使建立起良好的關係,何樂而不爲。

    下面人的貓膩,張居正當然清楚,可也很無奈。

    法不責衆,大家都這樣,甚至自己的親信、門人也是如此,如何懲治。

    他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做的不過分,朝廷就不會施加懲罰,人也就是潛規則的誕生。

    魏廣德提出制錢,不僅要打破民間支付習慣,也會破壞官場一些潛規則。

    他們,再難從中牟利。

    要知道,私鑄制錢,罪可不小。

    銀子成色不足,倉庫大使可以說自己打眼,被人魚目混珠矇騙,可制錢真假可就不是打眼的問題了。

    繳稅的官員也是同樣的罪名,很容易就引出抄家滅門大案。

    因爲在民間,一直都是使用元寶、碎銀作爲支付方式。

    也因此,張居正對於魏廣德建議大明制錢作爲唯一流通錢幣深感憂慮,地方官府和民間,怕是很難接受。

    “呵呵.”

    魏廣德對於張居正的擔憂其實很理解,不過他覺得不能因此就不做這件事兒。

    “叔大兄,你應該是知道我大明現在流通的銀兩是個什麼情況,比之你手中的夷人銀元如何?”

    魏廣德只是輕笑道,“想我大明天朝上國,萬邦來朝,可外藩使臣在大明市面上買賣商品,看到的盡是牙咬過的碎銀,會作何想?”

    魏廣德的話,可不是亂說。

    中國古代制錢一般只做銅錢,金銀制錢很少,一般都是宮中才有製造,作爲賞賜之用,民間都是碎銀。

    後世,我們在金店裏看到的金銀物品,都是閃閃發光,耀眼的很。

    可不管是在大明還是前朝,或者到了之後的清朝,除了大戶家中收藏的元寶外,大多都是黑漆漆的。

    金元寶還好些,銀元寶不管伱如何煉製,放久了都會變成黑漆漆的一坨,因爲它會氧化。

    而且,做成元寶只是窖藏好看,真正使用的機會很少。

    金銀的購買力在古代是驚人的,很少有直接使用元寶的機會,即便是有一般也用不完,所以都要用專門的剪刀剪下一部分。

    流傳後世的許多元寶,邊緣都是坑坑窪窪的,那就是剪掉一部分用來付帳用。

    黃金,由於顏色特徵,辨識度會高一些,而銀子的顏值,可能就讓人大跌眼鏡了。

    後世影視劇裏,古人的白銀都是亮堂堂的,一看就是值錢物,可那只是道具,是假的。

    現實中大明流通的銀子,又髒又黑,上面全是牙印,掉地上都不一定能認出是石頭還是銀子。

    先秦時期,隨着銅的出現,人們製造青銅器,鑄造銅幣。

    在秦始皇統一貨幣之前,各國的錢幣形狀,各有不同,有刀幣、圓形方孔錢、鏟幣等等各式各樣的貨幣都有。

    秦朝統一中原後,秦國的刀幣成了通用的錢幣。

    漢武帝時期,朝廷集中造錢,當時流通的是五銖錢。

    然而一直唐朝之前,貨幣的性質與重量都不統一,唐朝發明的開元通寶,是朝廷統一了重量的銅錢。

    元朝時期,老百姓就拿銀子來當貨幣使用了,元朝開國皇帝忽必烈在位時,大力推行銀元寶的使用。

    爲什麼說古代的銀子都是黑不溜秋的呢?

    因爲銀子自身的成分問題,暴露在空氣中,或者跟人接觸,容易氧化發黑,也就形成了後面我們所看到的黑不溜秋的銀子。

    其實即便是後世,銀飾品也存在這個問題,暴露在外久了都會變色。

    古代造銀技術不發達,銀子提煉不純,造銀的方法也不規範,銀子什麼形狀都有,且爲了流通方便,銀子往往被切成小塊的碎銀子,用來日常消費使用。

    生活中大錠的銀元寶很少,拿出去用也不方便找零。

    這些細碎的銀子,在市場反覆的流通中,不斷地氧化,磨損,漸漸地就成了一坨黑漆漆的石頭。

    後世影視作品裏看到的古人,拿到銀子上來就先咬一口的場景也不是作假,因爲銀子質地軟,又被氧化的很黑。

    所以爲了辨別真假,古人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拿到咬上一口,能留下牙印的,表示確實是銀子而不是石頭。

    久而久之,於是銀子的表面就留下了各種坑坑窪窪的壓印,既髒,又難看。

    即便是魏廣德隨身的口袋裏,放的碎銀子,其實也多是如此。

    他相信,張居正身上應該也會有同樣的“石頭”。

    別說身邊帶着下人,是不是就不用自己帶錢了。

    魏廣德和張居正都不是生來富貴,都是通過自己努力,慢慢打拼才熬到現在的位置,隨身帶錢的習慣可不容易丟掉。

    其實好看的銀子也有,那就是官銀,地方上送到京城的銀子就是經過處理後的“雪花銀”。

    官銀製造工藝高,提煉純度也高,又是以統一的模具生產出來,所以外觀確實好看,類似“雪花”般的亮澤。

    如果再用這些銀子做一次拋光處理,那就是皇家專屬了,不輕易流入民間。

    銀子的色澤和它的提純度有關,純度越高,亮度越高,色澤也越白。

    魏廣德給張居正看的銀元,提純度很高,色澤雖然也有發黑的地方,可比之大明流通的銀兩確實吸引人喝很多。

    果然,張居正在被魏廣德提醒後,伸手從懷裏掏出錢袋,摸出幾塊碎銀。

    一手是大明現在流通的碎銀,一手則是那塊西班牙銀元,這才微微點頭說道:“若是放到民間,大家也應該喜歡用這種。”

    “是啊,民間流通當無大礙,主要就是地方官府,倒是可用強壓推進,不過先要把事兒定下來,讓工部儘快拿出制錢方案,把常盈庫中的銀兩改鑄成銀寶流通出去。

    銅錢除小錢外,大錢也要定下標準,銀寶也是,製作平錢大小的一錢銀寶,也要有一兩銀子的銀寶。

    這樣,市面交易就不必再用剪子剪碎銀子了。”

    魏廣德開口說道。

    “茲事體大,我看今晚我們還是去和卿那裏,把事兒定下來。

    明日朝廷大事是對遼東有功將士的封賞,也不能耽擱。”

    按照慣例,此事明日會在內閣進行一次祕密閣議,定下來後寫成奏章遞到宮裏。

    宮裏一旦批覆,就會聯合戶部和工部實施。

    當然,動用常盈庫的銀子,還繞不過兵部去,畢竟兵部掌太僕寺和常盈庫。

    見魏廣德點頭,張居正就對一邊的劉守有說道:“守有,此事關係重大,切不可泄露。”

    “是。”

    劉守有急忙起身抱拳說道。

    “此事錦衣衛要做好準備工作,收集黃金的事兒,切不可出紕漏。”

    魏廣德補充道,“儘快查清各地金銀鋪子的情況,一旦確定,第一時間兌換。”

    “是。”

    劉守有又轉個方向,對着魏廣德抱拳說道。

    “遊七。”

    張居正對門外喊道。

    “老爺。”

    門口的遊七進來,在張居正面前躬身聽令。

    “快去傳話,準備轎子,我要去呂相府上。”

    張居正吩咐道。

    “老爺,天色已經很晚了。”

    遊七聽到張居正這麼晚了還要出去,不由自主說了句。

    不過張居正沒理他,徑直和魏廣德又聊起來。

    見此,遊七只好出去安排。

    不多時,張府外一長串車轎出行,一路向着小時雍坊前進。

    很快,他們就到了南薰坊大門,不過此時坊市大門早已關閉,有五成兵馬司巡夜官兵把守。

    “什麼人,夜禁,不準通行。”

    守門官軍看着遠處過來的燈籠,高聲喊道。

    不需後面車轎裏的張居正和魏廣德發話,劉守有已經騎馬過來,把腰牌向對方扔了過去。

    對面值夜官軍隊官接過入手就感覺不一般,他接觸最多的其實還是中下層官員使用的木製或者銅板腰牌,要麼輕要麼重。

    可是今日手中這個,材質明顯不同。

    拿到眼前仔細端詳紋路,瞬間就認出這是一塊象牙腰牌,再一看上面的紋路。

    一圈花紋包圍着雕刻七個字,“錦衣衛指揮使,劉”。

    “劉指揮”

    那隊官有些結巴的喊了句,不過話一出口就被劉守有打斷。

    “麻利點,快開門。”

    劉守有對着軍卒沒好氣的說道。

    “是是。”

    忙不迭答應,那隊官馬上回頭對身後手下吩咐道:“開門,快開門。”

    吩咐完,馬上雙手捧着腰牌送到劉守有身前。

    劉守有伸手接過,重新掛在腰間。

    此時坊市大門已經打開,他就招呼着後面的車轎繼續前行。

    車轎過門的時候,那隊官還在一直陪笑,不過當他看到後面車轎前後掛着的燈籠上面的文字後,又被嚇了一大跳。

    燈籠四角,有的寫着某殿閣大學士,某部尚書,還有就是張府和魏府的字樣,傻子也知道他剛纔攔下的是誰。

    南薰坊裏,可不就住着這兩尊大佛。

    看他們出西門往皇宮方向走,那隊官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出大事兒了,錦衣衛指揮使開路,這麼晚了去皇宮,肯定是有大事兒發生。

    等人都離開後,那隊官有慌不迭讓手下管好坊市大門。

    “都警醒點,別特麼打盹兒,今晚小心點。”

    說完話,隊官右手已經放在身後腰刀的刀柄上。

    魏廣德坐車去了張居正府邸,之後兩人又出府離開了南薰坊,消息很快就在坊市裏各家各戶傳開。

    能居住在這裏的,自然不是普通人,都是朝廷裏的達官顯貴。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他們也都警覺起來。

    如果他們知道給他們帶路的是錦衣衛指揮使劉守有,或許也會和那兵馬司小兵一個想法。

    不過南薰坊西面,可不止是通向皇宮,還有小時雍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