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3懼內的戚繼光

    “這個.夫人先前闖營，正在裏面鬧”

    那百戶知道攔不住人，只得小聲說道。

    “誰？闖營？”

    聽到話，譚綸失聲問道。

    別說在古代，就算是到了現代，軍營也是非常嚴肅的地方，是禁止闖入的。

    擅闖軍營的行爲，如果是在戰時就是當場擊斃，和平時期也要交軍事法庭處置，不在刑法控制範圍。

    按照國內此時的法律，就算因爲是和平時期不會當場擊斃，但是守衛人員也可以以保衛軍事設施的理由對強闖者進行抓捕。

    按照刑法規定，在情節特別嚴重時，破壞武器裝備、軍事設施、軍事通信的行爲可能會被判處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無期徒刑甚至死刑，所以強闖軍營被守衛士兵開槍擊斃也是有可能的，只在於軍營的安全等級程度和士兵對危險的判斷。

    這是在大明朝，依舊沿用着古代的律令。

    擅闖軍營可能面臨死刑或嚴重的肉體懲罰，這取決於違法軍紀的性質和嚴重程度。

    例如在春秋戰國時期，擅自闖入軍營可能會被斬首或處死，而其他情況下，可能會遭受鞭打、監禁等懲罰。

    可是他們剛纔聽到什麼？

    有人擅長軍營，而這些守門的士卒居然還無事人般聚在一起三三兩兩說笑，戚繼光就是這麼練的兵嗎？

    此時，不止是譚綸怒了，魏廣德也是怒了。

    魏廣德是感覺自己被後世觀點誤導了，或許戚繼光並不是流傳的那樣，是個鐵血的軍人，是個出色的將領。

    而那守門官也看出面前兩位大人面色很是不好，心知要壞事兒，但還是老老實實答道：“是戚夫人帶着家人闖進軍營，現在去了中軍大帳。”

    說完話，那守門官馬上就低下頭。

    他是這裏的守門官，有軍營外的人擅闖進去，自己也是擔上干係。

    原本若沒有外人來，雖然自己違反了軍令，可就那事兒，自家總兵大人怕是遮掩都來不及，肯定是不可能處罰自己的。

    所以，他也是高枕無憂，並不擔心責罰。

    但現在不同了，有京城的老爺到了軍營，還撞上這事兒，自家總兵大人的官職能不能保得住都還兩說，自己的責任可就不輕了。

    好吧，現在的營門官已經雙腿顫顫，混身冷汗直流。

    “戚夫人？戚繼光的妻室？”

    魏廣德在一邊問道。

    譚綸和戚繼光以及他的夫人都是相識的，而且戚王氏也不是個小家碧玉的女子，而是巾幗不讓須眉的主兒，當初浙江剿倭，戚王氏都是敢提刀上戰場砍人的。

    這或許也和她家世有關，王氏父親王棟是南溪萬戶。

    對於萬戶，其實是明朝前中期才有的官職，並不是元朝時期統領萬人的武官，而是屬於地方官的範圍。

    萬戶在明朝時期是地方官員中的高級官員之一，萬戶的職責包括管理地方人口、財產和土地，以及維護社會秩序和安定。

    明代萬戶始於洪武年間，其職責和權力在後來的明朝時期得到了進一步的擴大和強化，成爲了地方行政管理中的重要官職。

    不過因爲按照朱元璋的要求，萬戶的選拔標準主要包括文化程度、政治經驗以及家族背景，而萬戶管轄其實和地方官是有重疊衝突的，所以在文官集團控制政權後，自然喜歡使用科舉出身的官員。

    因此，到了明朝中後期，幾乎已經不在地方選拔所謂的萬戶，這個官職也就名存實亡。

    不過戚繼光的正妻王氏，父親就是南溪萬戶，可見家資豐盈，正所謂窮文富武，王氏自小就練出一身武功，即便是世襲武職出身的戚繼光單打獨鬥貌似都有些難以招架。

    實際上，戚繼光和俞大猷的成名也是不同的。

    俞大猷在那個時代被認爲是“天下第一高手”，雖然其中可能有水分，但俞大猷的棍法確實精湛，要不怎麼能壓制以棍法聞名的少林寺武僧。

    當然，關於俞大猷是不是真的挑了少林寺這塊招牌，後世說法也有許多。

    除了俞大猷挑戰擊敗少林寺武僧的傳說外，還有就是俞大猷實際上只是觀摩少林武僧的棍法演練後大失所望。

    據說少林寺聽聞朝廷備倭都指揮俞大猷上山觀摩棍術，少林寺方面給足了面子，“自負精其技者千餘人，鹹出見呈之”。

    不過戰場資深老將俞大猷一看便知少林棍法徒有虛名，留下了“傳久而訛，真訣皆失”的評語。

    而戚繼光的成名，沒有單打獨鬥的勇武，更多是指揮軍隊排兵佈陣取得的戰績。

    所以，戚繼光個人武力這一塊，實際上值得懷疑。

    當然，這不代表說王夫人的武功就比戚繼光高明，也不排除他不屑與女人交手，有意相讓。

    對於戚繼光怕老婆這個事兒，其實在江南剿倭的時候就已經流傳出來，所以這時候譚綸只是輕咳兩聲。

    魏廣德注意到譚綸表情的變化，小聲問道：“難道不是？”

    “是，不過他家情況有點特殊。”

    譚綸小聲對魏廣德說道。

    在魏廣德狐疑的目光裏，譚綸附耳把戚繼光的情況說了下。

    “元敬家裏雖是世襲衛指揮，可父親很早就被調到京營任職，京城的武職自然就.

    反正過去他家的條件不大好，他岳父看中元敬，元敬娶王氏，未嘗沒有因爲王家家資豐厚的原因。”

    魏廣德聽完譚綸的話，一陣唏噓。

    他家只是世襲百戶，真說起來是上不得檯面的。

    加上在地方，上面又有親戚罩着，所以還能過的安逸，他父親也有資財送魏廣德讀書，讓他走文人這條路，而不是繼續尋找機會成爲軍戶。

    當然，魏廣德也知道，這年頭當兵沒前途，所以更想混鈔關。

    不過像戚繼光這樣的家庭，雖然頭頂着世襲指揮的官職，可要襲爵就不是一般的花費，畢竟到了這個位置襲職都是要跑京城的。

    至於說明朝官員的俸祿，衛指揮的收入確實不少，可是別忘記還有折色，真正到手的不多。

    可以說，武官要是不吃空餉，不吃手下軍卒的份子錢，日子也不會好過。

    京城官員的尿性，當初李成樑爲了襲職，也就是拿到正式的官防文書，帶着在遼東積攢的數千兩銀子進京城，還有巡撫書信，幫着說好話，結果也是在京城耽擱了數年時間，把家財耗盡才辦成。

    戚繼光當初從山東跑到京城想要襲職，最後不也沒辦成，只能是在薊鎮找了個軍職，歷練了兩年，才調回山東。

    “怪不得，他對錢財如此看重。”

    魏廣德心裏其實也知道，他們老魏家可能覺得一百兩銀子就是一筆很大的資財了，可是到了戚家，怕是沒有幾千兩，那就不叫錢。

    畢竟說起來，人家世襲的是指揮，而他家只是百戶，本來就差着兩級。

    “戚總兵在軍帳裏做什麼？引得他妻子鬧到軍營來？”

    魏廣德想到先前那百戶言辭閃爍，心裏一動，小聲問道。

    被魏廣德提醒，譚綸心裏也是詫異。

    據他所知，戚繼光和妻子關係還是很好的，除了王氏嫁過來以後一直沒有給他生兒育女。

    又因爲妻家比較強勢，戚繼光又未到四十，所以好像還一直未曾納妾。

    想到這裏，譚綸忽然瞪大眼睛，對魏廣德小聲說道：“我們還是先去看看。”

    魏廣德點點頭，譚綸不說他也不問，反正一會兒到地方就知道了。

    “給他們驗證兵部關防。”

    譚綸回頭對隨從吩咐一聲，隨後就和魏廣德一起騎馬進入軍營。

    給他們驗證關防，也是爲了方便。

    按說沒有命令，除將官和傳令兵外，任何人不得在軍營中奔馬。

    等他們趕到軍營中軍大帳的時候，果然看到一羣軍卒和一羣穿着家僕服飾的男女隔着營帳遠遠的不敢靠近。

    等到他們一行人到前，倒是有戚府家人認出了譚綸。

    果然，譚綸過去一問，就知道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戚夫人王氏知道戚繼光居然在外面收了一房小妾陳氏，還生了兩個兒子。

    戚繼光有點懼內，所以一直不敢對王氏說，人就養在軍營中。

    魏廣德看了眼譚綸，好嘛，不知道的誰能想到，一向遵守軍紀的戚繼光會在軍營裏養外室。

    要知道，古代軍營可是不準女子進入的，戚繼光納妾上不得檯面，可是在軍營裏養外室，那就觸犯軍紀了。

    “大人，夫人和老爺還在裏面。”

    就在魏廣德和譚綸要過去的時候，那家丁急忙攔在兩人面前。

    “滾開。”

    魏廣德這會兒倒是想看看，戚繼光這時候是什麼表情，要知道，後世對他推崇備至，地位可是很高的。

    以前他進京城，看他行爲舉止也是很不錯，只是沒想到，家裏居然亂成這樣。

    在魏廣德的呵斥下，那家丁只得退到一邊。

    魏廣德和譚綸很快就走到營帳外，果然聽到裏面傳出一陣女子斥責聲。

    “戚元敬，在裏面嗎？”

    魏廣德本來還想在外面聽聽裏面在說什麼，可是身側的譚綸已經對着營帳大聲喊道。

    大帳裏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帳簾被挑開，戚繼光出現在賬內。

    “尚書大魏閣老，你們怎麼來了？”

    戚繼光已經聽出出譚綸的聲音，所以出來後先喊了譚綸，可是隨即就看見旁邊站着的魏廣德，當即大吃一驚。

    魏廣德沒說話，只是從他身旁經過，走進了營帳。

    進門，就看見兩個婦人。

    其中一個英姿颯爽的婦人正坐在左首第一張椅子上，還氣呼呼的樣子，而另一個女子則是規規矩矩站在一旁。

    好吧，魏廣德一下子就知道誰是正妻，誰是側室了。

    魏廣德進來後，那剛剛還氣呼呼的婦人這才慌張起身，顯然是聽到戚繼光對魏廣德的稱呼。

    能被叫“閣老”的人，想想也知道應該是誰。

    何況戚繼光在京城的靠山是誰，做爲戚繼光的老婆，哪裏可能不知道。

    只是今天之事，倒是讓人看了笑話，這會兒彪悍潑辣的性子半點不剩，倒是溫柔賢惠起來，也算是給戚繼光留了點面子。

    隨着譚綸進來，戚繼光急忙做了介紹，最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讓閣老見笑了。”

    戚繼光的夫人長相一般，不過一看就知道是個不好相與的。

    魏廣德也不想拿戚繼光怎麼樣，這種事兒說到底還是家事。

    只不過鬧到軍營，情況就有所不同。

    但是戚繼光對魏廣德來說還有大用，自然也不會如何處理他。

    消息傳出去，被人彈劾的話，也是不大不小的麻煩。

    魏廣德也沒上座，而是在右首第一張椅子坐下，這才問起原由。

    果然如之前譚綸猜想，戚王氏知道戚繼光在外收了一房小妾，還藏在軍營裏，今天就是帶着人殺過來捉姦的。

    好死不死，闖進軍營把兩人堵在大帳裏。

    應該說，戚繼光做到薊鎮總兵，又接連打了勝仗，有點飄了，自認爲在京城有人，所以做事似乎也少了顧忌。

    雖然沒有白日宣淫，但是貌似也好不到哪裏去。

    “王夫人，戚總兵已經過四十了吧。”

    說起來，戚繼光比魏廣德大幾歲，不過也才四十二，正是壯年，最關鍵的還是他已經過了四十。

    說起來，朱元璋定下男人四十無後可以納妾的規矩，在戚繼光身上倒是合法。

    “大人，他要納妾，難道不該給我說，不通過我正房，於理不合。”

    聽到魏廣德的話，戚王氏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魏廣德聞言點點頭，戚王氏這個說法也是對的。

    “這個.”

    平時戚繼光談吐不凡，不過這個時候被逮個正着，覺得臊得慌，說話也是結結巴巴的。

    先前譚綸和魏廣德提過，戚繼光懼內，只是沒想到居然到了如此程度。

    不等戚繼光說話，戚王氏就接話道：“揹着我納妾就算了，居然都有兩個兒子了，還不曾對我老實交代，魏閣老，你說他這麼做是對是錯。”

    雖然這年頭都是男人做主，可魏廣德也看明白，在戚家貌似一直是戚王氏做主，女主內男主外。

    家裏的事兒，都是戚王氏說了算，戚繼光只能聽着，照做。

    “元敬，你有兩個兒子了？”倒是譚綸，聽到戚繼光都有兩個兒子，倒是顯得很驚訝。

    “也好，本來我還說給你看看，如此也就不擔心你家香火了。”

    譚綸接着說道。

    這年頭女性地位不高，戚王氏雖然對譚綸的態度很不滿，但也不好說什麼。

    不過不管是譚綸還是魏廣德都低估了戚王氏，因爲她最後選擇了“休夫”，主動離開戚繼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