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0雜事
類別:
歷史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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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空間來客字數:4470更新時間:24/06/26 23:43:18
“行,等人走了你再送過去。”
魏廣德也不想沾上此事,於是對蘆布吩咐道。
太監馮保對陸樹聲不滿,屢次召他到會極門接受聖旨,並不斷催促他。
可是等人到了那裏,卻盡是些尋常的事,陸樹聲明白自己受到戲弄,對此卻也是毫無辦法。
這些事兒,瞞不過在皇城裏辦公的內閣諸人。
可這事兒真要較真,還真尋不到馮保錯處。
宮裏有對禮部的交代,以往大家爲了方便,要麼是傳話,要麼是寫條子,避免大臣爲了雞毛蒜皮之事來回折騰,可這些畢竟也不算合規矩。
何況,這事兒是馮保搞出來的。
朝堂上的事兒,馮保雖然插不上手,可畢竟管着司禮監,有批紅之權,魏廣德、張居正等人也都是不願意輕易得罪。
說白了,陸樹聲在張、魏二人心中的地位,還是比不過馮保,所以只能裝作不知道。
不過今天陸樹聲跑到內閣來了,魏廣德估計事兒怕是大發了,陸尚書或許已經有了隱退之意。
陸樹聲爲人清正耿直,一生屢辭朝命,不喜爲官,史稱“登第六十四年,其官兩都不及一紀”,深爲士論所重。
加之陸樹聲屢次推辭朝廷的委任,朝廷內外都認爲他的風節很高,其名聲愈高。
也是因此,當初魏廣德和張居正互相猜忌之下,才都接受這位執掌禮部,因爲沒人可以收買於他。
半年前,陸樹聲來內閣參加部議,因爲給他擺放的椅子有些斜,這老小子就一直站在那裏盯着那張椅子。
直到張居正過去把椅子扶正了,他才拱手坐下。
好吧,就是這麼不給張居正這個首輔面子。
當然,魏廣德在他面前也談不上面子,一切都是公事公辦。
魏廣德之前想推個禮部主事升職,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兒,就在陸樹聲面前吃了閉門羹,還被人說教了一通。
“這樣,你去司農司那邊看看,問問現在御麥種植的情況,回來再把公文送過去。”
魏廣德只得吩咐道。
等蘆布走後,魏廣德就開始處置其他公文。
至於首輔值房那邊的事兒,魏廣德才懶得去過問。
太過正直的人,是不適合混仕途的。
後世都說張居正是能臣,可他這個能臣在貪腐方面,實際上比魏廣德要過分許多。
魏廣德收受財物也僅是禮節性的相互拜會送禮,他的收入來源主要是商行那邊,他不管有沒有拿出真金白銀,反正在商行裏他有股份,每年能得到分紅。
當然,高價出售人蔘也是他發財的重要手段。
而張居正呢?
他是通過家裏的管家遊七各處遊走,聚斂錢財。
當然,除了斂財外,還有另一個很重要的工作,也是通過遊七來辦,那就是拉攏人手。
說實在話,張居正是個有信念的人,他本人對賣官鬻爵應該是反感的。
但是這不等於說,他沒有七情六慾、沒有私心,提拔安排幹部,能力政績之外,不重視個人關係。
不是我的人,縱然有天大本領,也會跟我對着幹,要你何用呢?
但是誰對自己表忠心,通過什麼路徑表達,於是,遊七就派上用場了。
願意投靠他的人,見不到首輔大人,自然就會想法設法巴結遊七。
通過遊七,張居正也就能很快分辨出對方的居心,是否可用。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這麼些年下來,徐階當初留給他的人,許多也老了,需要新鮮血液來補充。
張居正那邊,廢了老大的勁才終於暫時安撫下陸樹聲。
等把人送走後,張居正也冷靜下來。
馮保那邊,他自然不好去打招呼。
和魏廣德想的一樣,張居正需要陸樹聲的名望,但更看重馮保,所以很容易做出選擇。
實際上,此前,陸樹聲已經上過三次致仕奏疏,不過都被駁回。
張居正想要推進自己的改革,陸樹聲在禮部對他來說是有利的。
他想要做的改革,都是對大明王朝有利的,這很容易得到陸樹聲的支持。
通過陸樹聲的名望,很容易就把這種支持轉化成實質。
張居正這會兒無心辦公,坐在書案後想了一陣子,就找來書吏吩咐道:“去六科,請兵部左給事中陸樹德來一趟。”
陸樹德、陸樹聲,這倆人是親哥倆,不過相差十多歲。
陸樹聲是嘉靖二十年進士,而陸樹德則是嘉靖四十四年進士。
張居正找陸樹德來,自然是想通過他之口,勸勸陸樹聲留在朝堂。
張居正也擔心馮保屢次找陸樹聲麻煩,讓他不願繼續留在官場,那就有些麻煩了。
等陸樹德過來後,張居正先是問了下兵事,特別是薊鎮那邊的情況。
年初,兀良哈朵顏部酋長董狐狸等率部犯邊,駐喜峯口,被薊鎮總兵官戚繼光督兵將其擊退,這臨近年底復來,現在又對峙上了。
公事聊完,張居正才提起陸樹聲之事來。
“首輔大人,伱不應該勸我兄長,而是應該找馮保那廝,我兄長已經忍讓很久了。”
明白張居正叫他來的意思,陸樹德當即說道,“之前我就要上奏疏彈劾馮保,還是我兄長攔住。
實際上我兄長一直覺得,這官做的也沒甚意思,還不如回鄉得好。”
陸樹德沒有說太多彈劾內容,因爲這樣的奏疏彈劾什麼也能想到,無非就是可以報復等,但真要說起來,繞不開朝廷的制度,陸樹聲只能生氣,但還真缺乏足夠的道德大義。
不過,他話裏最後一段卻讓張居正確定,陸樹聲去意似乎不是作秀,而是真有了再次辭官的打算。
“平泉爲人正直,做事盡職盡責,我是很推崇的。”
張居正略微思索後,還是決定加大籌碼,希望能夠打消陸樹聲去意。
於是接着說道:“與成不知,其實內閣早有增補閣臣之意,行相平泉,現今還真沒幾人能與之爭。”
張居正此時就是赤裸裸的用利益來誘惑陸樹德,希望他把消息傳到陸樹聲耳朵裏,讓他打消致仕的念頭。
朝廷行相平泉,其實就是暗示陸樹聲有資格入閣,朝廷也有意讓他入閣,行使相權。
陸樹聲字與吉,號平泉。
雖然此時張居正並未和魏廣德、呂調陽商議過,但是他也不認爲這麼說有什麼。
陸樹聲確實有資格入閣,只是臨門一腳能不能踢出來。那是另一回事。
現在,張居正只想在自己開始改革時,陸樹聲能留在朝中,幫他擋住一些反對意見和士林中的非議。
陸樹德聞言,臉上微微變了變,但很快就恢復正常。
等陸樹德告辭離開值房後,張居正才背手在屋裏走了幾個來回,思索着馮保那邊,是不是要送點東西過去,讓他不要再折騰陸樹聲。
不過權衡再三,張居正還是不願意因爲他得罪馮保,只能先這樣。
南京城,一處豪宅正堂。
徐爵此時身在此間,只是他四仰八叉躺在一張太師椅上,身後一個妙齡少女正在爲他捏肩,而左右兩位妙齡少女一人捶腿,一人則端着果盤,殷勤的餵食。
徐爵此時很享受這樣的生活,做官不就該如此嗎?
徐爵放着東廠的差事不做,忽然出現在南京,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因爲李太後的生辰漸進,馮保自然要爲太后準備心意的禮物。
在京城搜刮一番沒有發現順心的禮物後,馮保就打發徐爵到南京,看看江南有什麼寶貝可以作爲禮物進獻給李太後賀壽。
當然,這個只是名義上的,實際上他這趟來南京,未嘗沒有結交南京官場中人,爲身後的馮公公拉攏人手的意思。
順便,如果可以的話,弄點銀子,也是他的差事。
這次他拿着馮保從宮裏提的兩萬兩銀子,爲太后籌備賀禮。
這些銀子會花出去嗎?
“大人,外面來人,自稱是南京工部主事胡自皋想要求見。”
就在徐爵享受着美人殷勤服務的時候,門外一個番子進來稟報道。
“胡自皋?工部主事?”
徐爵聽了只是在嘴裏唸叨一遍,隨即就搖搖頭。
工部主事,正六品的官兒,在徐爵眼裏還是太低了。
徐爵在馮保面前的地位,就如同張居正手下的遊七一樣,既是斂財,也是相人,發現可用之人,又願意投靠的,自然就要回報自家主子那裏。
至於能不能用,怎麼用,那是主子考慮的事兒。
以往他這樣做,手下自然明白意思,就會立即退下去趕人,不過這次那番子有些遲疑,似乎還要說什麼。
徐爵雙眼一瞪,看着手下說道:“怎麼,收人家銀子,有點燙手了?”
“嘿嘿,什麼事兒都瞞不過大人.”
那番子也是徐爵心腹,否則也不會帶到南京城來見識江南的花花世界,當即就交代了。
“知道這個人嗎?”
聽到胡自皋居然給了手下五兩銀子,徐爵當即也認真起來。
能隨手給這麼多錢,可不是普通人啊。
一般在京城,給門子打賞一個一、二兩就很多了。
一出手就是五兩,可見出手闊綽。
官小無所謂,只要捨得砸錢,這官職還不是就提拔上來了。
“大人,這個胡自皋以前衛裏就有記錄的,這次來南京,這邊的官兒的底子我等都回衛裏查過了。”
那番子陪笑道。
“說說。”
徐爵聽到既然知道這號人,也來了點興趣,主要還是對他的身家有興趣。
“是。”
於是那番子就把知道的告訴了徐爵,這胡自皋乃是嘉靖三十二年進士,因爲走運,剛入仕途,就被任命爲戶部府倉大使。
乍一聽,“大使”的名頭感覺非常高端大氣上檔次,可再一看,管倉庫的,這也能叫官兒?
它還真是個官,不但是官,還是個一生氣總督、巡撫都得陪小心的官。
這要從它的屬性說起,你得先知道它是幹啥的。
倉大使這個官,雖然官階只有九品,但卻是一個天大的肥差,國家一的切用度,都由他這個承運庫大使驗收入庫,因此各地爲了繳納的貨物能夠合格,都會預先準備一份厚禮送給這個府倉大使。
而這些貨物,除了一般的東西,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差事,就是專管各地主政官員給皇帝進獻的貢品。
大凡國家一切用度,如永安南邑等州的銀貨,雲南大甸等州的琥珀、寶玉和象牙,永州的零陵香,廣州府的沉香、霍香,溫柳鄂衡等州的石綠,辰溪州的硃砂,楠州的白粉。
嚴州的雄黃,益州的大小黃麻白紙,宣衢等州的案紙,蒲州的百日油細薄白紙,河南府的兔皮,晉汾等州的狸皮。
越州的竹管。涇州的蠟燭,鄭州的氈,鄧州的膠,虢州的席,鄜州的麻,四方所獻金玉珠貝,珍饈玩好之物,都得由這個戶部府倉大使驗收入庫。
既能得錢,又能結下不少人緣,還能爲以後升官打點攢下厚實家底。
這樣的肥差落到胡自皋手裏,自然很快就暴富起來,之後更是升遷到鹽運司判官,這又是一個肥得流油的差事。
但天有不測風雲,正當胡自皋官運亨通大扯順風旗時,卻沒想到母親病逝,被迫卸職回老家丁憂三年。
好不容易捱過三年,當他準備回京復職時,家鄉的縣太爺給他奏了一本上來,說他守制時違反律令,不守孝道。
原來在家期間,他自恃京官出身,根本不把縣太爺放在眼裏,還當着族人的面,數落縣太爺的不是,這次被對方抓住機會,參了一本。
在這個以孝治天下的明朝,胡自皋得到了相應的懲罰。
雖然他最後通過大價錢找人解決了這件事,但是官位卻變成了南京的工部主事,從一個肥差變成了老鼠來了都要留下東西的清水衙門,這讓他一下坐不住了,更何況還是在南京城做官。
來這裏當官的,大多都是沒什麼前途混日子的,可胡自皋不是這樣的人,他還想東山再起,因爲他有錢。
知道馮保跟前的紅人徐爵來江南採辦禮物的消息,胡自皋自然就上了心,這是個值得投資砸錢的機會。
馮保是什麼人,當今天子的大伴,兩宮太後面前的紅人,又和當朝首輔、次輔是老相識,都出自裕袛舊人。
這大腿粗嗎?
絕對粗。
知道胡自皋做過戶部府倉大使,又幹過兩年鹽運司判官,徐爵當即大喜。
“讓他進來吧。”
徐爵盤算了一陣,打算見見這人,這可是在鹽運衙門裏幹的過,他對其中的利益也是眼饞的很,貌似,值得讓馮公公出手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