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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平行空間來客字數:4484更新時間:24/06/26 23:43:18
萬曆元年,新鄭就一直處於一種緊張詭異的氣氛裏。
城裏的豪門望族高家被錦衣衛圍了,雖然遲遲沒有闖府抓人,可在百姓眼裏,高拱得罪了京城的權貴,肯定是完蛋了。
此時月黑風高,高府側花園裏卻出現兩道人影,他們小心的觀察着四周,看到沒有人這才湊到花園院牆的一個偏僻的小門前。
兩個人聚在門前一陣搗鼓,隨着吱吱呀呀木門被打開的聲音,兩道身影快速穿過小門,離開了高府。
走的之匆忙,甚至連小門都沒來得及關好。
兩道身影出了高府,順着院牆往一個方向跑,隱約可見的是兩道身影似乎都是駝背似的,很快就離開了高府的院牆,拐進一個小巷中。
只是沒一會兒,只聽到小巷裏接連兩聲慘叫聲傳出。
不多時,幾道人影出現,月光下依稀可以看出是穿的藍色校尉服,正是前些天自京城來的錦衣緹騎。
其中兩人手裏還拿着一個大包袱,也不知道裏面裝的都是什麼。
“大人,那兩個就這麼放了?”
“不是高拱和他的家人,我們抓他們幹嘛。”
“這包袱”
“帶回去看看,大家夥兒分了,值夜的人都給我提醒下,盯好了,要是走脫一人,別怪我用家法。”
“是,大人。”
隨着幾人的離開,小巷口恢復了寧靜,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只是到了第二天,高拱還在書房裏練字兒,就有管家來報,府裏走失了兩個僕人。
“有無身契?”
高拱依舊在練字,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僕人逃走這個消息的影響。
“無身契,是城外左家莊招募來的百姓。”
管家說道,說完話又上前一步小聲問道:“老爺,要不要我報官,讓官家派人把這兩個小賊拿回來。”
“是外院的人?”
高拱只是隨口問道,“可曾發現丟失什麼貴重物品?”
“這個倒是沒有,除了府裏發給他們的衣服被褥,就是外院幾個屋子的一些擺設.”
“算了。”
管家還未說完,高拱已經開口說道,“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他們要跑就讓他們跑吧。”
說到這裏,一副字兒也書寫完畢,高拱收筆,這才看向管家說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們也是要給遣散費的,他們自己走就走了吧,不用理會。”
等管家出門後,高拱臉上才浮現出一臉慘色。
他堂堂帝師,大明內閣首輔,顧命大臣,居然會輪流到這步田地。
僕人打包財物悄悄離開高府,而他自己也隨時準備吞金自殺,希望以此能夠保全家人。
新鄭距離京城可不近,有千里之遙,高拱親信混出高府後就快馬加鞭把高拱的書信送往京城。
已經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候,這些忠於高拱的家丁也是拼了死命,路上快馬都跑廢了一匹,終於在三日後到了京城。
高府的家丁,除了老家的人,其他都是隨着高拱在京城生活多年的老人。
牽馬進了城門後,又翻身上馬快速向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守禮的府邸跑去。
隨着把高拱給葛守禮的書信送到,又折向吏部尚書楊博的府邸,最後才是給呂調陽府上把書信送過去。
之後,信使就在京師外城找了家客棧臨時住下,等待京城的消息。
這,也是高拱專門吩咐的。
安排跑京城的人,自然是高拱十分放心的,送信後趕回新鄭其實也是毫無意義,不若讓他們留在京城裏。
若是真到抄家拿人的時候,他們也可以逃出生天,不至於被全部扣下。
晚上散衙後,呂調陽、楊博和葛守禮都在府中看大了高拱的書信,也都是心事重重。
是的,馮保發動的這場針對高拱的誣陷,在朝廷高層其實已經不算什麼祕密,特別是錦衣衛不願意給馮保背鍋的前提下。
有意無意的,刺客王大臣被東廠掌控,錦衣衛連邊都碰不到的消息已經在朝野流傳。
這其中,心思最多的當然是楊博。
他在朝堂的時間最長,嘉靖八年的進士,四十多年的宦海生涯,是真正的老資格。
朝中關係錯綜複雜,特別是嘉靖三十七年他重回京城出任兵部尚書開始,就專心在朝中安插親信、同鄉,建立起一張巨大的關系網。
高拱之事,他當然可以選擇置身事外,可是高拱眼光真的很毒,知道只要他向他服軟,楊博就肯定不能坐視他被人冤枉。
是的,高拱和楊博可以說完全沒有關係,可畢竟都是朝廷重臣,各自有各自的關系網。
而這些關系網,許多時候就會不小心重疊在一起。
此時的楊博就謝絕所有訪客,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裏,靜靜的思索。
而此時書桌上,一左一右擺着兩封書信。
一封書信,自然就是高拱給他寫的求情的書信,希望他能幫忙化解此次的危機。
而另一封書信,則是他老鄉,宣大總督王崇古所寫,目的自然也是爲高拱求情。
王崇古因爲完成隆慶和議而被載入歷史,後世之人只知道當初明朝和蒙古和談就是由他主導,但爲何高拱會選擇王崇古而非旁人?
這一切,當然不是王崇古恰逢其會。
實際上,若是換個人向朝廷提出和蒙古俺答汗進行和議,最後的結果怕是會大相徑庭。
之所以王崇古提出這個想法,以高拱爲代表的明朝內閣實權派也選擇支持,其中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那就是王崇古和高拱之間,有密切的關係,而王崇古背後的關系網自然也是高拱的重要關係。
實際上,這是一個以蒲州政、商間姻親結網,利益勾連,其在嘉、隆、萬年間形成的牢不可破的勢力網,給予了晉商及山西官僚難得的發展機遇與空間。
但盛極而衰,蒲州官商利益網隨着核心人物的相繼故去,亦逐漸鬆垮。
蒲州政、商間以姻親爲紐帶結成的這道關系網,核心人物王崇古、楊博和張四維。
王崇古和高拱是同年,都是嘉靖二十年的進士,關係一直就非常親密。
這樣的親密關係,也是高拱當初會選擇張四維進入吏部,進而又選擇支持他入閣的重要原因。
王崇古、張四維的官場升遷的初期,幾乎都是因爲高拱的支持而得到提拔,做爲和王崇古有姻親關係的楊博自然不能等閒視之。
雖然他更多的是和徐階、張居正合作,那也是因爲徐階在嘉靖末期和隆慶初期穩穩坐在內閣首輔位置上,許多安排需要得到他們的支持。
高拱對王崇古有同學之誼,提攜之恩,對他外甥張四維也是如此,可就高拱和王崇古之間的關係有多好。
所以在王崇古知道京城正在醞釀針對高拱的陰謀後,王崇古第一時間就給遠在京城的姻親楊博去信,請他爲高拱開脫罪名提供幫助。
楊博的兒子,娶的就是王崇古之女,有通家之好。
實際上,張居正後來坐穩首輔寶座後選擇提拔張四維,就是爲了維持和楊博身後勢力之間的長期合作關係。
只是,張居正到死都沒有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到底他對山西幫的支持大,還是高拱對山西幫的支持更大。
其中張居正遺漏的最重要的一項,就是當初殷士譫在內閣憤怒對高拱出手,其中最主要的誘因就是因爲殷士譫已經知道高拱想要驅逐他。
那時候張居正還做爲和事佬上前拉架,可他卻完全沒有意識到一個對山西幫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高拱是想用張四維頂替殷士譫。
楊博和王崇古都是以軍事文官身份位列朝堂,註定他們是很難入閣的,而張思維不同,張四維是有機會入閣的。
而爲張四維鋪路搭橋的人,正是高拱。
即便是在數年後,張居正還是把張四維拉進了內閣,可比起當初高拱的努力,足足晚了五年。
至於張居正,在坐穩首輔寶座後,拉進內閣的第一個人不是張四維,而是禮部尚書呂調陽,這自然在山西幫面前大大的失分。
楊博看着身前兩封書信,又想到昨日來見他的張四維。
顯然,王崇古的信不止寫給他,也給外甥張四維去了信。
一番權衡後,楊博終於還是做出了決定,那就是幫助高拱洗脫王大臣案的嫌疑。
他終究是老了,以後山西幫的大旗還需要張四維來舉起。
這個時候拂了張四維的意,對楊家來說未必是好事兒。
雖然自己現在當權,不管是王崇古還是張四維都顯得對他很親近。
在楊博打定主意,打算明日就去內閣見張居正,爲高拱求情的時候,葛守禮在看完高拱的書信後,也暗暗打定了主意。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馮保針對高拱的報復,至於張居正是否有參與不好說,但作爲都察院老大,他當然是不能讓宦官打壓報復文臣的事件得逞。
這也是都察院的權責。
倒是內閣輔臣呂調陽收到高拱的書信後只是微微遲疑,最後還是只打算觀望。
因爲這次涉及到宮中太監第一人馮保,背後若隱若現還有首輔張居正的影子,他實在很難做出選擇。
不管這麼說,張居正拉他入閣,對他都有提攜之恩,否則就算做到禮部尚書,終其一生也未必能夠成功入閣。
於是乎,第二日內閣張居正首輔值房裏就熱鬧起來,楊博和葛守禮先後前來拜訪張居正,都是密探了不短的時間。
張居正在送他們出來的時候,臉色也是非常難看。
是的,兩人不約而同都選擇提醒張居正,近期京城的輿論風向,齊齊指向此案就是馮保主導,爲了報復高拱對他的打壓。
不過張居正此時面臨的壓力也是不小,畢竟是首輔,話語權最重,馮保要想定高拱的罪,繞不開張居正,所以現在朝臣和馮保的壓力下,張居正已經是兩頭受氣的境地。
馮保知道自己對張居正的幫助很大,所以他敢於向張居正提出條件,希望他在這次王大臣案中出手,徹底解決高拱。
雖然張居正有心不參與此事,可面對馮保不依不饒的糾纏也顯得很難抉擇。
一直到散衙,張居正都沒有召集魏廣德、呂調陽商議此事。
對此,做爲輔臣的呂調陽以爲他已經看明白了張居正的打算,所以自然不會主動再提高拱之事,回去就要處理掉高拱的書信,免得到了最後,因爲這封書信把自己也搭進去,被扣上高黨的帽子。
畢竟,高拱的案子牽扯到刺殺皇帝,可不是一般的案件。
心事重重的張居正走出宮門,上了轎子,隨着轎伕使力,大轎被穩穩擡起,向着張府而去。
張居正此時覺得很是壓抑,他和高拱本沒有深仇大恨,不過就是因爲內閣首輔寶座罷了。
如今自己已經得償所願,是否真要和馮保合作,弄死高拱?
心裏總感覺不值當,可是爲了實現心中的抱負,他又知道自己必須和馮保保持良好的關係,否則內閣很多政策可能會在宮裏受阻。
或許馮保成事的能力不夠,但要說壞事兒,怕還是很精通的。
只需要在不經意間,在兩宮太後面前說出一些對朝政的壞話,可能就會給內閣行政添堵。
似乎感覺轎子空間太過狹小,內外都在壓抑着他,張居正隨手撩起轎簾向外張望,一個紅色的建築出現在他的眼中。
“停轎。”
張居正沒有放下轎簾,忽然大聲喊道。
他看到的那個建築,乃是四九城裏隨處可見的關帝廟。
明清兩代,關帝信仰被推上頂峯,當時的北京城,關帝廟和以祀關公爲主的廟宇加起來,有百餘座之多。
大轎放下,轎簾掀起,張居正從轎子裏出來,沒有理會上來的長隨,邁步徑直就進了關帝廟。
站在大殿裏,張居正整理了衣袍,這才爲關帝虔誠的上香和叩拜。
遇事不決,他選擇了求籤卜卦,希望能得到上天的指引。
張居正一身官袍進來,廟祝早就已經恭候在一旁服侍。
只是張居正的官氣甚重,那廟祝在張居正沒有說話前是絲毫不敢出聲的。
祭拜完畢後,張居正走到一旁書案上,雙手捧起籤筒,輕輕搖晃起來。
“啪嗒。”
隨着搖晃的加速,一支竹籤跳出籤筒掉到書案上。
張居正放下籤筒,伸手撿起那只竹籤,細看上面的籤文。
“庚庚中平蘇瓊下淚”
張居正看到籤文眉頭微皺,隨即繼續看下去。
“才發君心天已知,何須問我決狐疑,願子改圖從孝悌,不愁家室不相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