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3監視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平行空間來客字數:4517更新時間:24/06/26 23:43:18
呂調陽開口,雖然沒有幫助洗脫高拱的嫌疑,卻指出馮保的供詞只是一家之言,廠衛根本就沒有拿到完整的證據鏈。
也就是從王大臣身上找到聯繫他的高拱家人,再從其身上獲得高拱指使的口供。
要知道,高拱被驅逐已經半年時間,在京城的高家人都已經離開返回新鄭,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兒。
現在王大臣說是高拱家人指使,那這個人是誰?
供詞裏,根本就沒有說出人來。
不得不說,呂調陽一下子就指出了馮保泡製出的這份供詞最大的漏洞。
畢竟,人早走了,馮保一時半會也想不到用什麼名字。
關鍵就算要用,那也得先把人拿到手裏,才能逼迫人就範,承認參與此事。
這也是爲什麼馮保急吼吼要讓錦衣衛準備緹騎南下新鄭抓人的原因,他需要搶在其他人反應過來前抓住高拱和他身邊人,找個軟骨頭承認此事。
這樣,才能把高拱買兇行刺的罪行坐實。
見到呂調陽說出這話,馮保心中暗恨,他當然知道自己行此險招存在的漏洞。
但是現在呂調陽提出來了,他又不得不想辦法應對。
在陳太後和李太後目光看向他時,馮保也開口說道:“事情耽誤了一天,想來那高拱家人已經知道消息畏罪潛逃了,正該立即派出錦衣緹騎南下新鄭捉人。
只有搶先拿人,才不會讓嫌犯走脫。
高拱可是做過首輔的人,門下之人天下何其之多,一旦讓其走脫,怕是就再難拿人了。”
馮保話音落下,就注意到李太後微微皺眉,而陳太後似是還在思考,眼轉一轉又繼續說道:“娘娘,此事可拖不得,誰知道高拱做首輔的時候已經暗中準備了那些後手。
此事一旦敗露,就怕他孤注一擲,圖窮匕見,影響社稷安穩。
還請娘娘下懿旨,派錦衣緹騎拿人。”
從嫌犯走脫不能繩之以法,一下子被馮保擡高到影響社稷安穩,這就不得不引起兩宮太後的重視了。
陳太後目光已經看向張居正和魏廣德,似是在詢問他們的意見。
魏廣德不知道張居正是如何想的,不過就他個人來說,是不想把這事兒牽扯到致仕閣臣身上。
好吧,爲了他的將來也好,或者其他什麼,他都不希望如此。
閣臣,可是一張很好的護身符,可是馮保此舉無疑就是想要打破這道金身。
當初高拱整治徐家的時候,也只是對徐階子侄出手,而沒有把獄案攀扯上徐階,其實這也是閣臣們內心的顧慮。
今日你用手段整治前任,那將來呢?
大明朝的閣臣,已經看到了這一出,所以都非常默契的在處理涉及到閣臣的案子。
而在後世某半島國家就非常有意思,與其說是選出來的總統,倒不如說是選出來的罪犯。
出一個總統,卸任後就難免牢獄之災,已經成爲定式,無人可以倖免。
也難怪有人說青瓦臺的風水不好,有總統都不願意去那裏辦公和起居。
心中有了計較,在兩宮太後目光注視下,魏廣德也不好繼續保持沉默,只得開口說道:“呂公所言極是。
此案涉及前閣臣,人證物證也僅有刺客本人,略顯單薄。
馮公公說的也有道理,就算此事爲他人指使,現在怕是也逃出京城去了。
我覺得,應該先從刺客口中知道高府家人的信息,傳旨廠衛和刑部,下海捕文書,緝拿此人,待有了口供後再由刑部並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此案。”
魏廣德已經能想到,消息傳出後朝野的反應,肯定又是一場軒然大波。
大家會想到什麼,不好說。
雖然高拱做首輔得罪了許多人,但也有一些人對他的政治主張是持肯定態度。
馮保如此隨意構陷內閣重臣,怕是會激起朝野憤怒,處理不好怕是要引火燒身也說不定。
想到這裏,魏廣德不由得看了眼馮保,心中微微嘆息。
馮保其實何嘗不知道自己有些操切了,該再三思而行,而不是這麼冒冒失失就拿出供詞。
不過他和高拱之間的恩怨有點深,他恨不得立即弄死高拱。
龜兒子,又是支持陳洪,又是幫助孟衝,就是不支持自己,還想搞自己下臺,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日隆慶皇帝在御榻上的遺言難道高拱心裏就沒點逼數嗎?就是擔心他心太野。
爲什麼隆慶皇帝要在顧命大臣裏增加他馮保的名字,可不就是爲了保證司禮監不會被高拱所得,讓老朱家的皇位能夠順利存續下去。
高拱有能力,想做出一番成績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想要內閣、司禮監的權利全抓到手裏,恢復宰相實權,那皇室可就危險了。
隆慶皇帝就算再信任高拱,也絕對不會拿祖宗基業開玩笑,讓高拱得逞。
其實,隆慶皇帝臨終前的打算,張居正、魏廣德還是多少猜出來了。
內閣由高拱牽頭,張居正和魏廣德輔佐成爲內閣三駕馬車,成三足鼎立之勢相互牽制。
不管高儀倒向誰,另外兩人也會暗中聯合對抗。
張居正已經用親身示範向隆慶皇帝表示了,他一個人搞不定高拱,還處處被鉗制。
好吧,那就拉上魏廣德。
這也是隆慶皇帝臨死時下旨,不準魏廣德三辭三讓,直接回京城的原因。
他已經等不及了,沒時間和魏廣德耗在這裏。
再有司禮監馮保的鉗制,足夠保持朝廷大權不會旁落,大明江山穩固到朱翊鈞長大親政。
這也是他這個父親,唯一還能爲兒子做的事兒。
只是時態變化超過了他的預想,在他向高拱釋放明確信號後,高拱選擇的不是暫避鋒芒,而是想要整倒馮保,獲得司禮監的權利。
可即便如此,魏廣德和張居正也不願意繼續爲難高拱,畢竟人都下野了,還繼續糾纏個什麼勁。
在魏廣德說話後,張居正也開口說道:“魏公所言極是,此事牽扯太大,若是處置不當,後果難料。
臣認爲還是先抓到高府家人嚴加審訊爲好,而且人證最後交由刑部關押,以安朝臣之心。”
案子由廠衛負責查辦,外廷肯定會有顧慮的,畢竟辦案過程是完全不透明,不像刑部辦案,大家多多少少也能知道個大概。
若是高拱真犯下此罪行,處置他倒也沒有什麼,可就怕證據不足以讓朝臣心服,那時候的風波可就大了。
內廷構陷大臣,這讓誰受得了?
今天可以是致仕首輔高拱,那明日呢?
“這不行,誰知道有哪些人和高拱是一夥兒的,你們剛纔也說了,高拱做首輔的時候,可是培植了不少黨羽的。
一旦人證交出去,被人暗中做了手腳,誰擔待的起。”
聽到張居正說要把王大臣交給刑部,馮保當然不會同意。
人在自己手裏,想讓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他是絕對不會交人的,就算是錦衣衛也不行。
“馮保,那就你就繼續審問王大臣,問出和他聯繫的高家人。”
陳太後開口說道。
“可是娘娘,若是現在不派出緹騎去新鄭,一旦高拱知道消息逃脫怎麼辦?
那時可就是泥牛入海,再難找到人了。
必須趁消息還沒有傳到新鄭前,先把高拱拿下,讓他不得走脫才是。”
馮保繼續爭取道。
必須抓住高家人,他才好從中做手腳,於是在說完話後,眼睛不自覺就看向下面的魏廣德。
魏廣德面對馮保乞求的目光,他是不打算和馮保鬧崩的,何況自己就算無視,馮保八成還會求助張居正那裏。
心思電轉,他就有了主意,於是又開口說道:“娘娘,馮公公的意見也有可取之處,不妨派出緹騎到新鄭,但不是抓捕而是監視高拱,命他不得出新鄭城半步。
若是高拱執意要離開,可立即逮問回京。”
魏廣德雖然沒有支持馮保現在就抓高拱,但還是同意可以讓廠衛出動,先把高拱監視居住,等待案情偵查進展。
若後續確實有證據顯示高拱涉案,就再行抓捕就是。
畢竟是刺王殺駕的大案,派出廠衛監視居住,想來朝臣們也是能夠理解的。
魏廣德話音落下後,張居正和呂調陽都吃驚的看着他。
不過魏廣德熟視無睹,依舊面色淡然站在那裏。
其實,在一開始,張居正和呂調陽就已經認定此事爲馮保構陷,自然是想拖延,在他們看來這個先例是絕對不能開的。
當初嚴嵩的名聲爲什麼那麼臭,其實大多都是拜他兒子嚴世番造成的,心胸狹隘,睚眥必報。
而現在.
就在二人不解魏廣德爲何如此時,魏廣德繼續說道:“此事必須明確告訴錦衣緹騎,他們只是監視高府,在未得聖旨前不準莽撞行事,只能限制高公出新鄭城,而不能阻止他在城裏尋親訪友。”
張居正和呂調陽這時候互相對視一眼,心中無奈,可也反應過來,這或許也是爲了安兩宮太後和皇帝的心。
人監視起來,不會讓他搞事。
想通此處,兩人這才默契的點點頭,算是認同了魏廣德的主張。
三位閣臣的動作,陳太後自然看在眼裏。
雖然她沒有想到這事兒其實就是馮保搞出來的,她對宮裏的太監還算信任,畢竟是家奴,又是先帝認可的人,於是開口說道:“好,伱就這麼辦,派人監視高府,不準高拱離開新鄭,廠衛繼續嚴加審問,緝拿其他同案之人。”
陳太後的話算是一錘定音,把事兒給定下來了。
於是很快,宮裏的旨意就送到了北鎮撫司,此時的劉守有也早已經召集一隊錦衣緹騎在衙門裏等候。
旨意送來,可是把劉守有嚇得不輕。
高拱畢竟是內閣前任首輔,是他這個錦衣指揮觸碰不到的大人物。
錦衣衛指揮雖然地位不低,可也得看是誰。
若是天子近臣,自然可以橫着走。
可當今天子才十歲,哪裏知道收攏心腹,所以這個時候的錦衣衛就顯得有些尷尬。
實際上,大部分時候,因爲錦衣衛指揮使和皇帝隔的遠,需要太監做中間人,所以錦衣衛一直被東廠壓制。
錦衣衛唯一比東廠強的一點就是,東廠是皇帝的私兵,錦衣衛也是,但畢竟是朝廷在冊的人,比東廠辦差更有法律效力。
所以,東廠番子大多是從錦衣衛中抽調,否則辦事都很難,因爲沒有官身,光是番子的制服,嚇嚇不懂事的小老百姓還行,可是對上官員可就難做了。
既然得了旨意,劉守有當即叫來緹騎的統領,將旨意交到他手裏。
他也注意到旨意中明確提到的,他們此番可不是直接拿人的,而是監視高拱,這和以前緹騎出任務不同。
再三強調後,錦衣緹騎這才衝出了北鎮撫司,南下新鄭辦差。
錦衣衛的人馬一出動,自然驚動了朝野。
在張居正、魏廣德回到內閣後,消息就從六科那邊傳了出去。
行刺皇帝的幕後之人疑似前首輔高拱,這麼大的瓜瞬間就驚動了所有官員,人人都不由自主放下手裏的公務,聚在一起議論起來。
“此事透着古怪呀。”
“高公這麼做,他有什麼好處?”
不得不說京官不是那麼好哄騙的,雖然只是一點傳聞,都沒看到王大臣的供詞,但大家都對此表示懷疑。
要放在以前,文武百官對於同一件事情肯定有分歧,但是這一次,文武百官沒有任何的分歧,都一致認定這是馮保有意栽贓。
至於原由,其實也很簡單,那就是高拱做下這等滅門之事,對他有什麼好處?
首先,高拱刺殺皇帝對他有什麼好處?難道他能做皇帝嗎?不能。相反,就算他刺殺掉萬曆,將來的皇帝也會將他滅門。
其次,關押王大臣的地點雖然是在錦衣衛,可看守是東廠番子,錦衣衛的人根本就沒機會靠近。
不得不說劉守有機靈,看到聖旨那一刻劉守有其實就已經知道馮保要做什麼。
毫不遲疑,當即讓人把大牢裏的情況透露出去,想要把錦衣衛摘出去,他可不想和馮保在一條船上。
太不穩當了。
錦衣衛當然熟悉如何定罪,栽贓構陷那也是有章法的,若是此事由錦衣衛操辦,就絕對不會如此做。
控制王大臣,拿到供詞只是第一步,接下來肯定要再找人墊背,還得是和高拱有牽扯的人。
兩份供詞在手才會向宮裏稟報,直接把高拱釘死。
這個蠢材。
劉守有只能在心裏暗罵馮保這個門外漢,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別說他爲什麼不憤怒,錦衣衛靠什麼發家,可不就是製造大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