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2排隊接班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平行空間來客字數:4482更新時間:24/06/26 23:43:18
    徐家的案子要查,但必須祕密進行,就算確認,最後結案也不能以這個罪名進行處罰。

    這是隆慶皇帝在知道這個消息後作出的決定。

    高拱回到內閣,但心情卻是出奇的好。

    可以說漕糧的運輸,是這段時間懸在朝廷頭上的一把刀,一旦處理不好,京師物價飛漲還是其次,關鍵事關北地安穩。

    一旦找到了解決漕糧運輸的難題,高拱肩膀上的重擔就少了一半。

    誰能想到,本以爲安定了北邊的威脅,就可以全身心投入到整頓吏治的大業中,可誰知道剛剛完工的治水工程又出了岔子。

    黃河大水,非人力所能及,所以高拱也只能哀嘆自己時運不濟,還能說什麼?

    徐階在朝的時候,黃河雖然說隔三差五也要發一次大水,可也沒有自己坐上首輔寶座後發的如此之勤,已經連續三年發大水阻斷漕運了。

    現在看起來,嘉靖朝那會兒,雖然天災不斷,但也沒有隆慶皇帝在位時發作如此頻繁的。

    當然,這些話他也就在腦海裏想想,可不敢說出來。

    不過也是,從隆慶元年開始,三年、四年和五年,已經連續發作了四次,隆慶皇帝登基總共也才五年啊。

    當然,讓高拱高興的原因除了肩膀上的重擔卸下來一半外,還有就是隆慶皇帝讓他去查徐階家族的事兒。

    之前只是用徐家兼併土地說事兒,雖然這樣也是違法,但是每次在隆慶皇帝面前提起,皇帝都是顧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想介入此事。

    皇帝其實心裏清楚,全天下都這樣,處置徐階根本沒用,是被高拱當槍使,最後說不得還被人扣上薄情寡恩的帽子。

    但這次說道徐家可能侵吞國財,隆慶皇帝的態度一下子就變了,變得認真起來。

    看來,他自從登基以後也變了,不再是原本那個對什麼都渾不在意的裕王了,而是和先帝一樣,把錢財看的很重的人。

    好吧,其實這也是君王該有的樣子。

    其實,王朝的興盛,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財政的寬裕。

    所謂的盛世,在史記中無不記載着所謂的貫朽粟陳,也就是說國庫富餘,裝錢的倉庫堆滿了金銀財寶和銅錢,這些錢多少年都沒有使用過,因爲太有錢了,根本不需要動用國庫的錢,因此串錢的繩子都已經腐爛了。

    國家的糧倉豐滿,新穀子壓着陳谷子,一直堆到倉外甚至無處堆放。

    高拱也很嚮往這樣的盛世,他也無比期待這樣的場面會在他執政期間出現在大明朝。

    等清理完徐階這些蛀蟲,就可以還天下朗朗乾坤。

    高拱心中此時激情澎湃,幻想着在自己的領導下,有朝一日重現這樣的盛世場景,自己的名字必然也可以流芳百世。

    回到值房,心裏默默盤算一陣,覺得此事還是要在蔡國熙那邊出手,先確認徐家侵吞國財的實證,再一擊徹底覆滅徐家。

    高拱完全沒有隆慶皇帝的顧慮,只覺得就該如此,壞人必須繩之以法,不能寬縱。

    沒多久,陳矩拿着孟衝用印後的奏疏來到內閣,把批紅的奏疏交給高拱,馬上就告辭離開。

    現在的內閣裏,可沒有陳矩親近的人了。

    以前來這裏,看到殷士譫等人的時候還要笑着打個招呼,隨意閒聊幾句。

    可現在內閣裏的人,都和他的政治盟友魏廣德不對路,甚至就是對手。

    他惹不起高拱和張居正,所以除了公事外就盡量避免和他們接觸。

    高拱拿到批紅的奏疏,當即就給工部和戶部下條子,約見張守直和朱衡。

    此事牽扯的也就是這兩部,戶部要劃撥漕糧,而海試的船隻費用則是工部出。

    下午,朱衡來到內閣見到高拱,也看到了批紅的奏疏,心裏還是很驚喜的。

    他沒想到都沒等他聯絡好友發力,此事就已經辦妥,由此可見高拱的見識還是有的,他和魏廣德一樣,都是爲朝廷做事的人,更多考慮的還是朝廷大事兒,而不是一些人只知爭權奪利,於朝廷大事兒而不顧。

    此事近兩日朝中議論很多,沒想到高拱已經拿到了隆慶皇帝批紅的奏疏,不過想到接下來就要工部給銀子,心情一下子就變得不美起來。

    “士南,樑夢龍奏請海運漕糧一事,海船支出,工部要負責承擔。”

    高拱開口就說道。

    “高首輔,海船建造和維護,本就是我工部負責,此事甚大,工部責無旁貸,一定會處理好相關事宜。”

    朱衡不會在這事兒上打折扣,知道關係到漕糧安全,甚至整個北方的穩定,一口就應承下來。

    “你對試航一事,還有什麼看法。”

    看到朱衡滿口答應,一副全力支持他的態度,高拱很是滿意,於是也假裝虛心求教起來。

    是的,就是假裝而已,其實在他心裏,已經有了大抵想法,只等張守直過來就定下此事。

    “樑巡撫的奏疏我仔細看過,海運荒廢已久,現在要重新拾起來,雖然有商賈海道可供參考,但畢竟是第一次,且事關重大,第一趟海運最好還是撥出少量漕糧裝船,船隻也可以多一些,每船裝載半船即可,淡水等補給也可以適當多裝。

    既可以讓更多的漕兵參與其中,熟悉海道和海況,也更加安全。”

    朱衡開口說道。

    他其實對海運完全不瞭解,可收到樑夢龍書信後,他就找人可以惡補了一些海運方面的常識,知道大船出海其實最怕遭遇風浪。

    暴風巨浪之間,船隻操控幾近於無,完全就是看運氣,漂到哪裏算哪裏。

    船上帶的是糧食,吃食不愁,可船行大海之上,周遭雖都是水,卻喝不得,所以淡水也是海航很重要的物資。

    高拱聽到朱衡的建議,漕船一半裝糧一半裝水,心裏只是微微詫異,但心裏對朱衡的能力還算認可。

    其實朝廷裏,知道海運常識的人可不多。

    朱衡管工部,按理來說對大海應該不熟悉。

    是了,他剛纔不是說了嗎?

    仔細看過樑夢龍的奏疏,所以應該也打聽過這方面的信息,所以才能這麼說。

    至於其他的,他倒是也想到了,於是不住的點頭。

    朝廷還是需要像朱衡這樣有辦事能力的人,越多越好。

    高拱可沒有自負到覺得自己一個人就可以玩轉朝政,他也需要更多像朱衡這樣有能力的人幫忙,他高拱可不是朱元璋那樣的工作狂。

    兩人又說了一陣子,張守直也來到內閣。

    三人相互行禮後落座,高拱不喜歡拐彎抹角,於是直接就問起戶部覺得第一次嘗試海運漕糧,可以劃撥多少糧食。

    張守直坐着思考了一陣才試探着說道:“自淮安轉粟二千石,自膠州轉麥千五百石入海達天津,以試海道,二公以爲如何?”

    “三千五百石?是不是少了點?”

    高拱微微皺眉,在他們面前,糧食的計量單位一般都是萬石,一下子降到三千石,他忽然感覺一陣不適應。

    “高首輔,我看可行,第一次,穩妥一些,三千五百石也不少了。”

    朱衡只是微微皺眉就舒展開,其實這點糧食對朝廷來說算不得什麼,主要是確認海道暢通。

    一旦確定沒有問題,以後就好辦了,可以大批量走海路輸送漕糧。

    “也好,不過淮安一帶糧倉可以儲備多少漕糧?”

    高拱此時考慮的自然是能夠通過淮安大批量輸送糧食,所以淮安的倉儲就顯得極爲重要。

    “我記得淮安附近倉儲還是很大的,其實真要運送,淮安應該馬上可以湊出十萬石以上的糧食,但是船隻反而不容易湊齊。

    據我所知,現在漕司可沒多少遮洋船,第一次運輸,耽誤的時間可能還在於漕司調船一事上。”

    張守直答道。

    因爲漕運都是走運河,所以漕司旗下就算有大量漕船,可適合出海的卻不多。

    其實殘存的海船,都是很早以前遺留下來的,至少近些年建造的漕船,就不是適合海運之船。

    “那是否可以調福建戰船來運輸,或者命登萊水師前往淮安運糧?”

    朱衡忽然插話道,“我記得大約十年前,登萊水師就向遼東輸送過糧食,有經驗。

    而且此次航道大多在膠萊一線,登萊水師常期行走於此,應該也熟悉海況。

    至於漕司那邊,可安排他們派人登船,隨船隊行動,也算熟悉海況。”

    “福建水師?還是算了吧。”

    高拱這時候開口說道,“正如士南所言,此次路程多半都在登萊水師的管轄範圍,他們更加熟悉海況。

    有登萊水師負責此事,我看最爲穩妥。

    不過”

    高拱說道這裏,不由停頓片刻才繼續說道:“漕司那邊,最好還是派船跟着登萊水師行動,也走一趟海道。

    畢竟運送漕糧是漕司的差事,和登萊水師關系不大。

    事急從權,現在可以讓登萊水師出船,可以後還是要有漕司負責押運糧食北上。”

    “高首輔,關於福建水師戰船,我也有不同看法。”

    雖然高拱表達了自己的態度,可是朱衡還是接話道。

    “但說無妨。”

    討論問題,高拱還是很樂意聽手下官員話的,只要大方向支持他,細節方面,他也會採納認爲可取之處。

    “樑巡撫所謂淮安至膠州,膠州至太倉以及太倉到天津的航道有民間商賈通行,可記得太祖時期,我大明海船是從太倉出發直抵遼東,可見此處也應該有航路還是。”

    是的,朱衡想到那封書信裏隱隱透露出,魏廣德有恢復明初海運的意思,所以他也在工部查了資料,知道明朝太祖至高祖這一時期,大明的造船能力極強,可以建造大型寶船。

    而且,這類大型寶船還不是在沿海入浙江、福建等地建造,而是在南京。

    可見,這類寶船至少在長江航道大部區域也是可以行使的。

    若是利用這種寶船運輸糧食,船大扛風浪的性能也是極強,對於保證所運糧食的安全想必更佳。

    不過說回來,大明多久沒有進行這種大規模海運了,朱衡也不確定兵部是否有海圖存在。

    寶船,以現今大明朝廷的財力,短期內是不要指望,但是近些年,江南各省投入巨資打造戰船抗倭。

    現在倭寇蹤跡縹緲,正好用來運糧。

    “據我所知,現在浙江、福建和廣東、廣西的水師戰船齊聚福建巡海,戰船已達數百艘。

    其中部分,完全可以北上,試探太倉至天津航道。”

    朱衡把自己所想就說了出來,希望藉此機會讓高拱動心。

    “這是善貸的主張吧?”

    冷不丁的,朱衡耳中聽到高拱的問話聲。

    “高首輔何出此言?”

    雖然朱衡心中生起警覺,但還是淡然問道。

    “朝中十分支持海運,且有心恢復高祖時期海運盛況的,似乎也只有善貸了。”

    高拱只是盯着朱衡片刻,視線就已經移開。

    他明白,朱衡能有此見識,多半就是受到魏廣德的影響。

    誰叫他們是老鄉,很多時候,一些政見在平時閒聊中會無意間透露出來。

    “記得當初還在裕袛時,善貸就極力支持海運,早些年他還曾經提出過漕糧走海運,運河通商船的形式。

    漕司所費,皆由各船閘收取民船之資,朝廷全力建造海船,平時可擔負漕運之職,戰時裝上火器就可以成爲戰船,拒敵於海上。”

    高拱開口,把魏廣德曾經寫給隆慶皇帝奏疏的內容提了一嘴。

    他說的很隨意,但是聽衆不管是朱衡還是張守直,此時都有些目瞪口呆。

    禁海國策,這是他們入朝爲官時就已經知道,是根深蒂固的事兒,可聽高拱所言,魏廣德的建議直接打破了這道國策。

    也難怪,兩人以前都沒聽人說起過此事,想來是內閣和皇帝在考慮的問題,還不是六部層面需要考慮的。

    “此議頗爲大膽。”

    張守直一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喃喃低語一句。

    聲音雖然輕,可屋裏兩人都聽得清楚。

    “是很大膽。”

    朱衡已經恢復過來,不過這時候還是順着張守直的話說了句。

    “從福建調水師的事兒,暫時擱置,還是先把淮安到天津航道定下來再說,朝廷還沒到那一步。”

    高拱開口道。

    聽到高拱這麼說,兩人都是齊齊點頭。

    等兩人離開後,高拱坐在值房裏想了許久,其中多是看到過的,魏廣德單獨交給隆慶皇帝的奏疏。

    “有能力,可惜太年輕,還需磨礪。”

    高拱在心裏給魏廣德定下評價。

    他要想出頭,還是等他把朝廷整頓以後,在把內閣交給他合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