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2高拱出手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平行空間來客字數:4429更新時間:24/06/26 23:43:18
“你曾任蘇州知府”
聽到蔡國熙的話,高拱頓時來了興趣,不由得問道:“蘇州距離松江府可不遠,聽說蘇州府也有徐家許多田地。”
蔡國熙現在是賦閒在家等待吏部安排的狀態,所以對官場上最近流傳的消息知道的並不多,根本不知道現在應天府那邊海瑞已經和徐階因爲田地之事鬥起來了。
一個要爲民請命,不管百姓出於什麼原因把田地送入徐府,在海瑞看來其實都是官宦之家侵佔民田,如果百姓要求就該退回。
而徐階則已經將這些田地視爲自家財產,即便給出了永佃權,可終歸是自家的地,每年也是有田畝收入的,當然不願意輕易放手。
能承認放出那些百姓的戶籍,讓他們重新入官府名冊就已經不錯了。
若是聰明的官員,這個時候絕對是不願意往那裏跳的,到了應天十府,就意味着要選擇站隊,站頂頭上司海瑞或者是致仕首輔徐階。
官場上站隊,那都是有風險的。
蔡國熙不知道,可也清楚高閣老和徐階不對付,他還以爲這位是想收集徐家的罪證,對於他口中徐家有許多田地的事兒,蔡國熙當然清楚,畢竟那時候他就在蘇州知府任上,雖然時間不長。
至於高拱關心的徐家,都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隔壁松江府華亭縣的徐家,江南姓徐的雖然多,可又有誰有資格讓他惦記。
這個時候,蔡國熙也只是略微猶豫後就道:“不瞞老師,學生當初在蘇州任上時間只有一年,對下轄府縣情況瞭解也是有限。
但老師所說徐家之田地,若說的是致仕回鄉的徐階徐閣老家的話,據學生所知,徐家在蘇鬆二府及周邊如揚州府等地,甚至浙江湖州、杭州等地都有田地。
但是說到底有多少,這個學生還真不知道。
就說在蘇州府的田地,其實江南等地士紳之家未必會把所有田地都掛在自家名下,而是會分散掛到家中有功名的子弟名下,甚至有些地還掛在免役的家人那裏,實在是很難統計。”
“你對江南士紳家族這些小動作知道的很清楚嘛。”
高拱樂呵呵問道。
“不敢說清楚,但既然做了蘇州知府,多少還是瞭解一些。”
蔡國熙急忙陪笑道。
“既然如此,若是讓你回蘇州去,清查一下這些田地,你能查出這些田地背後的主人嗎?能查出這些田地是怎麼到了他家手裏?”
高拱面色依舊很平靜的開口問道。
不過話落到蔡國熙耳中,他心裏就是一動。
高拱話裏的意思他聽明白了,高拱打算派人去那邊,針對徐家的田地進行調查。
徐家的田地怎麼來的,他當然也聽說了一些,除了趁人之危低價購得外,那就是投獻。
當然,出銀子購買的田地畢竟有限。
這年頭,所謂的富戶又能拿出多少銀子出來?
徐家雖說還在蘇鬆二府開了許多工坊,可就算拿得出銀子,你還得有人願意賣地才行。
大戶家的田地,若是需要銀兩週轉,自然是找親戚好友籌措,再不濟用地抵押也可以借到銀子。
真正拿銀子能買到的田地,多是普通百姓手裏的地,多的數十畝,少的就幾畝,要想積累田地靠買是真不行。
至於說破家的大戶,當然也有,但不多見。
徐家的田地,真要徹查,這裏面名堂可是不少,要治罪還真容易。
可是,若是答應下來,雖說高拱可以幫他解決差事兒,但也憑白得罪徐家,還有江南的士紳家族。
蔡國熙雖然善於鑽營,可也知道其中好歹。
畢竟是考上進士的人,而且他除了待人接物能力強外,辦差也是非常不錯。
要知道,他當初殿試名次不高,翰林院沒選上,但靠着清點家產送禮,最後把自己送進了戶部,擔任過主事。
不過戶部主事這個官職,雖然說油水不少,可終歸沒有那些清知府強,所以他又用在戶部積攢下的錢財換來了蘇州知府的官職。
本來打算大幹一場的,結果家裏出事兒,只好回家丁憂守孝。
接下來半年時間,京城來了無數次,可一次也沒有機會拿到吏部文書,他現在心裏也是急啊。
本來以爲當初自己在蘇州幹的那年政績不錯,當年考評還是天下第一,所以就以爲很容易就能從吏部安排缺兒上任的。
不過現在看來,貌似這些虛名也沒卵用,吏部那些人根本不管你考評如何,只看你能送什麼。
可惜了,當初在蘇州那麼好的地方,先忙着撈政績耽誤了撈銀子。
是的,明朝的官兒就是這樣,又想要名聲,也想要銀子。
名聲,是爲了升遷,爲了政績,而銀子是爲了肥自家,這不衝突。
蔡國熙被授予南直隸蘇州府知府,就躬行儉約,下禁約二十七章,採古今賢哲懿行數十事,爲圖於府治兩廡。
定婚喪禮,禁民間奢僭及焚屍者,置義冢於六門各百畝,建中吳書院以課士署其堂曰:求仁,所在聚紳士講學不倦,負笈從遊者甚衆。
時民間困於賦役,而白糧、南北運役尤重,國熙定爲編僉糧長法,革舊役開報之弊;白糧則奏定稅額,南北運則議助役法。
他入府州縣總書不用,大戶金花委官領解,不以累民,減京料解戶及水夫、廠夫、門皁,革裏役,鋪行善政甚多。
這麼多舉措做下來,名聲是有了,就等他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結果就回老家了。
他很清楚,這個時候要是表態,其實就是站隊高拱,去蘇州對付徐階,找徐家的麻煩。
可若是這時候不當機立斷作出決定,很可能就會失去高拱的信任,官職兒也就離自己更遠了。
現在吏部尚書楊博請辭他是知道的,而且隆慶皇帝在對高拱的任命中就有兼理吏部事的旨意,可以說只要高拱願意,他明日就能從吏部拿到告身,重新做官。
說這麼多,可蔡國熙想的時間卻是很短,只是片刻他就有了決定。
只能對徐閣老說對不起了,爲了自己,蔡國熙打算做這個惡人。
去了南直隸,對別的世家大戶好點,只針對徐家就好。
徐家是家大業大,只要操作得當,從徐家身上就能吃得肚滿腸肥。
鬥徐家不法,貌似還能混個不畏權貴的名聲。
當然,這一切還得看他怎麼操作,那就是要保住自己在蘇州府的名聲。
想到這裏,蔡國熙看了眼上座的高拱,此時高拱年歲不過五十多,按照正常情況還可以再幹上十多年。
想想徐閣老,就算在朝中還有些香火情,可徐閣老的年歲大了,肯定活不過高閣老才是。
只要徐閣老一蹬腿,那些香火情也就斷了,到那時還不是高閣老說了算。
其實就是現在,就他聽曾經的同僚說起,都異口同聲說李春芳李閣老怕是在首輔位置上呆不久了,而他的接任者應該就是自己面前這位。
高拱在陛下那裏,影響力太大了。
好吧,既然面前這位就是大靠山,那自己還猶豫個什麼勁,直接抱大腿就好了。
到了江南,把徐家罪證查實,要是抄家的話,自己可就發了。
京城有了家師照顧,想來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念及此,蔡國熙起身衝高拱抱拳,躬身行禮道:“老師若有差遣,學生當萬死不辭。”
“坐下坐下,我就是隨口一說,只是因爲聽人說起徐華亭在老家有田畝無數,又說數萬畝,還有說十數萬畝,有些好奇他這麼多田地是怎麼來的,所以想讓人去看看。
不瞞春臺,我新鄭家中不過田地數千,聽聞徐閣老如此善於理財,自然想要學習學習。
聖人雲‘三人行,必有我師焉’,老夫不管也想學學理財的手藝。”
高拱聽到蔡國熙願意去,心情大好,笑着說道。
他明白,蔡國熙應該懂他的意思。
蔡國熙的情況他打聽的清楚,爲人圓滑,善於投機鑽營,但是辦事兒能力很強,到蘇州第一年就得到過朝廷的嘉獎,這是實打實的成績,而且官聲不錯。
高拱現在需要什麼,要的就是這樣能獨當一面的幹臣。
或許在以前,知道蔡國熙喜歡鑽營就會不喜,就會排斥他,可經過前年被逼下野之事後,他在看人和用人方面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
至於當初跑到徐階府上遞拜帖,呵呵,讓徐階的門生對付他,還有比這更有意思的事兒嗎?
徐階自己的門人對付他,怎麼着也和自己無關吧,真以爲在京城散佈流言就可以讓自己投鼠忌器,不敢出手報復他,徐階也太小看人了。
只需要找到和徐階不對付或者如蔡國熙之流去,就和自己掛不上鉤。
雖然蔡國熙是他點的貢生,可這學生更親近徐階,這事兒自然好查實,他去蘇州就是徐階安排的。
徐階處事圓滑,要找他的仇人不容易,可門生多,總有人願意爲了仕途反叛的。
蔡國熙後面說什麼查清楚情況就寫信回來報告老師云云,高拱都是笑而不語,他知道蔡國熙是知道該怎麼做的。
“春臺,你先回去休息兩日,我回頭讓人問問你的事兒。
按你說的,當初你在蘇州知府任上既然考評天下州府第一,這丁憂完了怎麼也該儘快安排差事才對,也不知道楊惟約是怎麼管理吏部的,放着這麼好的官兒不委派。”
高拱打算送客,說話間端起身旁的茶盞輕啜一口。
蔡國熙當然明白高拱的意思,當即起身一邊感謝老師爲他的事兒操勞,一邊告辭。
等人出去以後,高拱才一臉冷笑看着南面,心裏說道:“徐華亭,你就等着老夫出手吧。
到時候看到老夫派來的人手,想來你的表情一定會非常精彩才是,呵呵.”
“來人。”
高拱輕聲召喚,很快就有隨從進來躬身聽命。
“給下面說下,明日老夫要入閣辦差。”
“是,老爺。”
隨從聽到高拱吩咐,當即答應一聲,轉身下去讓人準備去了。
高拱轉身回到座位上,剛坐下端起茶還未喝,高府管家就從外面進來,先向高拱行禮後低聲向他稟報道:“老爺,剛收到一條消息,還是蠻有意思的。”
“有意思?什麼消息,會讓你覺得有意思?”
高拱這會兒心情不錯,找到出手對付徐階的人,感到可以出這口惡氣了,所以好奇的問道。
“禮部傳來的消息,說是南京禮部告發南京國子監祭酒和教諭私相授受,竟然接受南京魏國公府二公子的賄賂,目的是爲了阻止他大哥進國子監學習。”
“魏國公府兩兄弟鬧起來了?爲了繼嗣?徐鵬舉不行了?”
雖然看似是兩兄弟爭鬥,可高拱瞬間就從這條消息裏看到了許多東西。
“禮部已經在查閱資料,據說發現此事內情不簡單,還牽扯到被砍頭的小閣老.”
那管家看樣子是把事兒打聽的比較清楚,其實這些所謂“內情”也是魏廣德讓人故意散佈出去的。
雖然說起來有損徐家名聲,可畢竟這事兒其實在南京並不是祕密,官場上有點地位的人大多都清楚。
只是礙於是魏國公府的家事,所以只要沒有鬧到衙門裏,大家也就私下裏議論兩句,爲徐邦瑞鳴不平罷了。
快速把內情查清楚,就能更快拿出處理結果,儘快辦成鐵案,追回誥命。
到時候就算老丈人徐鵬舉把遺書送到京城,皇帝也可以用於禮不合爲由拒絕他的請求。
是的,一般來說像魏國公這樣的重臣,他們最後的遺願,就算有些不合情理,皇帝一般也會捏鼻子認下來。
畢竟身份不同,只要不是太離譜就行。
到這會兒,因爲高拱的迴歸,他已經感覺到高拱對他的態度有些不明,所以爲了防患於未然,主動釋放一些“醜聞”出去,儘快把案子定下來才是當務之急。
“爲妾氏討要誥命,這徐鵬舉還有臉幹得出來。”
聽了前因後果,高拱當即就怒了。
這事兒在他眼裏,其實找嚴世番操作已經不是最主要的問題,而是這個請求本身就於禮不合,真不知道當初禮部是怎麼就通過了這樣的覈查。
魏國公府上請封奏疏,禮部按制度要覈查清楚再報的。
顯然,這事兒沒有覈查就蓋了部院的大印,所以在內閣和司禮監一路暢通。
不過想到當年嚴家在朝堂上的權勢,高拱也默然。
“禮部現在是什麼意思?”
高拱問道,他這時候冷靜下來,也注意到此事有些蹊蹺,可是涉及到一位閣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