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4普法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平行空間來客字數:4549更新時間:24/06/26 23:43:18
“等陛下下旨以後,我就先辭官回鄉,到時候還請善待多多照應。”
歐陽一敬開口道,見魏廣德張嘴他又繼續說道:“若是無事,將來復起還有賴善待周旋一二。”
“司直兄,這就是你來我這裏的目的嗎?”
魏廣德一皺眉,有些不悅的問道。
是的,魏廣德覺得歐陽一敬在小看的,覺得他護不住人。
雖然高拱很的隆慶皇帝信任,可也不代表高拱回到朝堂上就可以爲所欲爲。
看到魏廣德臉色不善,歐陽一敬也明白魏廣德的想法,苦笑道:“善貸,我知道你的想法,可在這事兒上,我不想連累你。
高拱是什麼樣的人,伱應該明白,他一定會找機會對彈劾過他的人動手報復。
高拱和陛下的情分終究比你深,他比你早進裕王府。
和他碰上,也只會傷了你在陛下那裏的情分。
不若我退讓一步,先辭官回鄉去,等上幾年風平浪靜了,再謀求復出。”
聽到歐陽一敬這麼說,魏廣德的臉色才稍微好看點。
誠然,他嘴上可以說不怕高拱,畢竟現在不比當年。
自己還只是翰林院了一個小人物,而高拱已經入仕爲官,更是憑藉裕王府的威勢拉攏了不少人。
現在的高拱回朝也就是入閣成爲閣臣之一,而自己也是內閣閣臣,雖然排名或許暫時會比他高一點,但不會持續太久。
畢竟,隆慶皇帝相對來說應該更信任高拱。
畢竟上次徐階搞出來的事兒,滿朝傾拱,看上去似乎顯得高拱不得人心,可魏廣德心裏清楚,這也代表着高拱成爲孤臣。
對於高高在上的那位來說,當然更加喜歡這樣的孤臣,因爲這意味着他沒有機會,對皇權不會構成威脅。
所以,如果魏廣德真的因爲保全一些人和高拱懟上,他是佔不到多少機會的,只會處於劣勢,即便有陳以勤、殷士譫的支持,最多也就是讓他們在內閣擁有更大的話語權。
可是最終的決策並不是內閣作出,而是要提交到乾清宮,那裏才是這個帝國的主宰。
在隆慶皇帝那裏,很大概率會因爲皇帝的信任而選擇支持高拱,而不是他們。
內閣,說到底終究只是一個給皇帝提供諮詢的機構,不是丞相府。
君主立憲。
就在這一瞬間,魏廣德第一次產生了限制皇權的想法。
帝國權利移交內閣,由內閣裏閣臣商議着決定帝國命運,皇帝只有拍板的權利。
“善貸,我說的,你覺得是否可行?”
就在魏廣德又陷入沉思的時候,歐陽一敬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
“既然你主意已定,打算回鄉那就做吧,估計陛下短期內還不會下旨意召回高拱,你也可以再想想。
如果願意繼續爲官,你隨時可以找我,我可以安排你去南方,比如廣東、福建等地爲官。”
雖然心裏也比較贊同歐陽一敬的話,可魏廣德也沒有直接答應下來,而是把先前考慮的讓他外放的事兒再次提了提。
當然,決定權還是在歐陽一敬手裏。
“我已經思考了兩天,爲了避免你和高拱鬥上,我還是先退避一下爲好。”
歐陽一敬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才來的,可不是先前表現的那麼焦急的樣子。
這一晚,歐陽一敬在魏府裏喝醉了,是魏府家丁攙扶着他上的轎子,魏廣德只是站在府門口看着小轎遠去。
而就在這一晚,無數的官員也失眠了。
當初滿朝傾拱,有近半的官員上奏彈劾高拱。
那時候笑的有多得意,此時他們內心就有多惶恐。
一開始聽說高拱要被召回京城,許多人只是本能的感覺不妥,但並未深想。
可現在不同了,有人提起,終於還是讓他們想到了那位的可怕,小肚雞腸,他們不淡定了。
回到府裏的時候,張吉悄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魏廣德就有些不耐煩的低語道:“他們怎麼還沒走?”
走了幾步,思考片刻後才回頭對張吉說道:“就說我連日操勞很累,已經睡下了,他們的事兒我已經知道。”
是的,已經很晚了,可還有人登門拜訪魏廣德,而這些人不出意外都是在京的官員,平時和他走的比較攏的人。
魏廣德倒也不是卸磨殺驢,用人時朝前,不用人朝後,而是現在就擔心高拱會對他們進行報復太過杞人憂天。
當初彈劾高拱的人那麼多,高拱報復的過來嗎?
無非就是對其中出頭鳥出出氣,或許會狠狠報復一下,而對於其他人來說,其實也不會有多大的事兒。
法不責衆,任何時代都適用。
而且,有現在的流言在,高拱對他們出手報復也會慎重很多。
一個不好,又會激起滿朝官員的惶恐和憤慨,再次聯合起來彈劾他。
對於歐陽一敬,是有可能被高拱報復的人之一,因爲他是六科裏最早表態支持胡應嘉的人,而胡應嘉恰恰是隆慶元年政治風波爆發的導火索。
在那次鬥爭裏,六科可謂火力全開,對着高拱從上到下噴了個遍。
這也是魏廣德默認歐陽一敬離開朝堂的緣故,而其他的人,即便那時候跟風上了奏疏,其實也不是多大的事兒。
更何況,魏廣德也對此早有準備,那就是安排海瑞去應天。
等應天府鬧起來,高拱和張居正在內閣裏再鬥起來,短時間內應該是抽不出手對付那些政敵。
魏廣德今晚只見了歐陽一敬,沒再去理會其他人,而陳以勤、李春芳等人就沒那麼好命了。
一羣人進出他們的府邸,只爲打探確實的消息,還有就是控訴高拱小人,要他們爲他們做主。
可以說高拱雖然還沒有回到京城的,按高拱這個名字帶來的威壓已經讓他們切切實實感受到了。
回到後院的魏廣德並沒有如他所說直接休息,而是讓張吉派人去南京找徐邦瑞,讓他安排家丁每隔幾天就把應天府發生的事兒及時報到京城去。
雖然這樣會遲滯一些時間,可現在的通訊條件就是如此,也是沒辦法的事兒,至少能及時掌握江南的一舉一動,特別是應天巡撫和華亭縣那位的動向。
等張吉離開書房後,魏廣德一個人靜靜坐了一會兒,就在思考這次鬧得滿城風雨的傳言事件。
越想,魏廣德越覺得不簡單。
流言蜚語的影響是什麼,他能夠猜測出來一二,本着誰受益誰就是主使的觀點,魏廣德把散佈流言的人鎖定在當初得罪高拱最狠的一批人頭上。
毫無疑問,張居正被放到第一的位置。
雖然張居正沒有和高拱直接撕破臉,可畢竟他和徐階的關係擺在那裏。
明擺着自家老師可能遭到高拱的報復,張居正不會無動於衷,派人在京城散佈流言就是當有之意。
這是徐階的應對手段,魏廣德還真沒往他身上想,畢竟已經致仕老臣,隔着京城十萬八千裏。
就算是他出的主意,也會寫信讓張居正去做才合適。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到最後,魏廣德也只能用不知是從哪部電影還是電視劇裏的臺詞唸叨了一句。
攔不住高拱回京,那是天意如此。
而現在看來,徐張一派也開始出手保全了,那就坐山觀虎鬥好了。
第二日,魏廣德進內閣值房不久,就被陳以勤派人請了過去。
聽了陳以勤的敘述,魏廣德只覺得好笑,問道:“逸甫兄是向他們拍胸脯答應保全他們了嗎?”
陳以勤找魏廣德,說的自然就是流言的事兒,還有就是他那條線上的官員造訪府邸尋求庇護的事兒。
“高肅卿是什麼人,善貸又不會不知道。”
陳以勤話說到這裏,就看見值房大門前人影一晃,一道身影已經走了進來。
“正甫兄。”
魏廣德一看來人是殷士譫,急忙起身衝他拱手道。
“善貸,我還去你值房找你,才知道你到了逸甫這裏,我就尋着味兒來了。”
殷士譫和魏廣德說完話,又衝陳以勤拱手行禮,三人這才又坐下。
“正甫也是爲了那個報復的流言來的?”
魏廣德明知故問道。
“昨晚我府上來了不少人,都快二更天了都還不走,唉”
殷士譫佯裝無奈道。
“既然正甫也來了,我們就議一議,到底該如何對外回覆這件事兒。”
陳以勤壓低聲音說了句話道。
“逸甫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高肅卿爲人,人前大肚,可都是裝的,他其實就是小肚雞腸,睚眥必報的人。
那些得罪過他的,他一旦回朝,應該都不會輕易放過才是。”
殷士譫苦笑着說道。
“當初彈劾他的時候,不是讓下面的人不要隨便亂跳嗎?難道有很多人都牽扯其中?”
魏廣德有些狐疑道。
“那時候的朝局已經成那個樣子,特別是最後大勢已定,一些人就覺得沒有反覆了,所以跳出來跟着踩上幾腳,現在才知道怕了。”
殷士譫開口道,“你那邊呢?”
“有,但人不多,都是後來才靠過來的,之前辦的事兒我哪裏能招呼到。”
魏廣德輕輕搖頭說道,隨即看向陳以勤,問道:“逸甫兄那邊也是,看到大局已定就迫不及待跳出來踩幾腳?”
“那時候各個他們裏,支持倒拱才是正確,敢說反對的就會被孤立,就算不表態的人都會被人另眼相看,你說會怎麼樣?”
陳以勤也是苦笑,那會兒他們三個商量約束下面的人,不要讓他們摻和倒拱的事兒,沒想到最後快要結束的時候,還是有人忍不住誘惑跳進了這個旋渦。
他們不參與倒拱,那是因爲大家都出自裕袛,也是沒想高拱還有復起的時候。
在那段時間裏,特別是最後,對下面人的約束也就輕了,甚至不管不問了。
“呵呵.”
魏廣德聽了陳以勤的話只是輕笑出聲。
“怎麼,難道有什麼不對?”
陳以勤開口不解問道。
“沒什麼不對,那個時候,我記得貌似也只有他那些門生才能置身事外。”
魏廣德開口說道。
高拱被滿朝傾軋的時候,也只有和高拱關係密切的門生才能不參與意見表達,不管是支持高拱還是什麼,他們大多選擇沉默。
無他,支持倒拱他們就道德有虧,反對倒拱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文官還是愛憎分明的,能夠理解他們這些人的兩難處境。
而其他人要是像保持沉默,就或多或少要遭受背後的流言蜚語。
當然,裕袛的人也可以置身之外,朝臣也理解他們。
“那該如何做?善貸,你主意多,你說說吧。”
殷士譫開口道。
“其實我們什麼都不用做。”
魏廣德笑笑,開口說道:“既然都是最後才表達的意見,又不是挑事人,高肅卿應該也沒工夫去記掛這些人。
要是他回朝真要把這些參與彈劾他的人都一一報復回來,這朝堂可就空了。”
“法不責衆?不至於吧,高肅卿可不是個怕事兒的人。”
陳以勤皺眉說道。
“是,若是別的事兒,他高拱應該會追究到底,不管牽扯到多少人。
可當年滿朝傾拱,難道他就一點責任沒有?
真要回朝就報復,只怕又是第二次滿朝傾拱,陛下也未必還能保住他,讓他全身而退。
若是識相點,那就是只針對少數幾個被他記住名字的人進行報復,而對於其他大部分人,他也只能敲打,殺雞儆猴,把人嚇唬一下就完事兒。”
魏廣德說完話就安靜下來,看着低頭思考的陳以勤和殷士譫。
魏廣德的話倒是提醒了他們,彈劾高拱的人太多了,他應該是報復不過來才對。
“善貸的話有道理,很要報復,那朝堂還真就只能空了,政令都無法下達。”
殷士譫想明白了,高拱不會因爲涉及人多而畏懼,而是他根本就忙不過來。
其實,這算是法不責衆。
“受教了受教了,我居然沒想到。”
陳以勤也是點頭附和。
其實他們不是想不到,而是被一幫人圍着亂了心智,一時忘記了。
只要安靜的想想全面報復的後果,他們也會有魏廣德一樣的想法。
而此時南直隸應天十府管轄的縣、鄉里,出現了衙門裏小吏的身影,他們是遵照巡撫大人之命,下到基層宣傳“一條鞭法”的。
海瑞深知士紳怎麼操控輿論,就是利用百姓愚笨不通文字這點,有時候故意曲解朝廷的告示。
所以當初他在擔任知縣時,就非常注意讓百姓明白一條鞭法的作用。
不求全懂,但知道個大概,不會被人糊弄就行。
應天府施行一條鞭法在海瑞的推動下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