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歡飲之宴
類別:
女生頻道
作者:
白馬玉麒麟字數:3039更新時間:24/06/26 23:28:42
第二日我去溫賢閣的時候,周恪法和唐雲忠都已經到了,看着已經說了有一會了,不過比起昨日氣氛倒是輕鬆了不少。我坐下聽了一會才意識到,周恪己那個關於巫蠱之術的猜想並沒有說給周恪法和唐雲忠。
“雖然那郭美人有些古怪,但是照顧郭美人的嬤嬤倒是個心細的,後來我們與她說了情況後,她拜託我們將衣服送去製衣所重新清理,也未曾怪罪什麼。昨兒傍晚我順道去六監寢打了個招呼,那時候許姑姑還沒回來呢。我見着阮氏恰好也在,便告訴那位汪姑姑罰她一個月的俸祿,命她這幾日與製衣閣幾位姑姑一起把衣服拆下來重新揣棉花。”
唐雲忠端着酒盞,臉上帶着幾分戲謔:“那阮氏表情如何?”
周恪法晃了晃茶盞,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強作鎮定,我看她模樣便知,三弟的計策她必然知曉,眼下我們只需按兵不動,且看他們要如何反應便好。”
說罷,兩人不由得相視而笑。
周恪己看着二人,頗爲欣慰地點點頭:“恪法、雲忠,此事多仰賴二位了。許姑姑,可否幫我們三人溫一壺酒,前面東旭殿櫃子下面或許藏了幾壇,你且幫我去找找,今兒中午我們小酌一杯如何?”
溫賢閣難得有些愉快的事情,我們幾人都沒有敗興的意思,雖然眼下在溫賢閣喝酒確實有點過於囂張,但是人也不可能一直憋着情緒:“那行,我正好再準備幾道小菜。”
“那我先回一趟神武營,早上這幫崽子們也不知道訓練得如何了,眼下都臘月二十了,離新年筵席就剩下十天,這幫兔崽子一點點緊迫感都沒有。想也是,這京城什麼花紅柳綠的玩意沒有,連兵營都一副鬆散模樣,一個個打着儀仗倒是像那麼回事,只可惜內裏空虛性子柔軟,又過分順從。一旦真有什麼大事,怕是什麼用都頂不上啊……難怪陛下這次要我多留幾個月來訓練這幫不成器的兵蛋子。”
唐雲忠弱冠之年,行伍十二載以上,據傳聞還沒斷奶呢就被老將軍抱到北境手把手調教,才二十歲的年紀已經對軍規兵法信手拈來,一雙手伸出來是厚得火都燒不透的繭,有時候他說話就像是一陣粗放的帶着砂礫的風,像我這樣矯情的江南人總覺得情感一旦熱烈到這個程度,彷彿就應該是假的,是裝扮出來的,因爲在清河,大家做什麼事情好像都是淡淡的,沒什麼變化的,思慮周全的。
所以最初我彷彿也不是那麼理解唐雲忠,我總覺得他似乎別有些目的,但是現在我逐漸不這麼覺得了。
可能他或許就是能做到那麼熱切的同時又是真誠的,只不過,從前我沒有理解過這種生活。
忽然一隻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被嚇得一縮頭,就看到唐雲忠戲謔地看着我:“許姑姑,一臉嚴肅地想什麼呢?”
“啊,沒,我想着中午弄點啥呢!這兒啥都沒有,要不我去膳食堂弄點吧?”
周恪法一邊收拾自己身上的錦袍,一邊站起身:“這個不用姑姑煩,我午時提個食盒過來,就着帶兩三個菜抿一杯高興一下,照顧着兄長身體就好。”
他倆說罷,也不久留,匆忙先各自去忙了。我把人送到門口,回頭看到周恪己還坐在牀上,溫賢閣又只剩下我和他兩人:“殿下……沒有告訴六殿下和小將軍巫蠱之事?”
周恪己表情肅穆不少,微微搖搖頭:“眼下只是揣測,告訴他們也是徒增困擾。”
他未曾告訴周恪法和唐雲忠,卻告訴我了。雖然這大抵也是因爲除了我他身旁再無旁人可以傾訴,不過我還是升起幾分歡欣的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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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我在父皇殿前看到三哥了,三哥這表情可難受了,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我似的。居然向父皇告狀說出了昨日之事,父皇自然責怪我,不過也只是說了幾句。後來父皇試探我是否知曉郭美人之事,我便裝糊塗,只說和嬤嬤說了話,未曾僭越直接和郭美人說起此事。父皇似乎很滿意,也不再追求了。”
“這周恪禮可是糊塗啊!他若眼下不說,後來東牆事發還能和你掰扯掰扯,眼下他直接把底撂了。聖上知道此事,若銀針之事被抖出來便不會再懷疑恪法,這不反而得不償失麼?”
“三哥這人,見小利而忘命,從來都是如此。”周恪法眯着眼睛抿了一口下去,眉眼間帶着幾分得意的笑容,“眼下我也陪過罪了,我倒是期待三哥下一步棋打算如何下呢。”
周恪法和唐雲忠撞了一下酒盞,頗有一副奸計得逞的快活,“果然不出大哥所料,三哥這下坐不住了。”
周恪己看着他倆但笑不語,端起茶壺爲我也添了一杯茶水,“六弟主動把衣服送到郭美人那裏賠罪,也算把自己身上的嫌疑甩了出去,即使後面再東窗事發,主動提出重新填棉絮的六弟也不會惹人懷疑。而且這下經手的人又增多了。到時候誰也說不清到底是誰出錯了。眼下三弟估計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我們只需等着他下一步棋打算下在何處。”
我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左右看了看,想到月檀這下總算沒事了也跟着鬆了一口氣:“但是這事情後面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唐雲忠倒是想得開,他和周恪法偷偷帶了一壺酒,兩人弄了個溫酒的吊壺在那邊推杯換盞了不少下去,眼下臉頰都有點紅撲撲的,“按照兵法來說,我們現在就應該按兵不動,看下一步他們怎麼走我們依據形勢將計就計就好。”
周恪己喝不了酒,和我分一壺茶,他帶着幾分慈愛看着兩個小不多少的弟弟,還時不時攔一下兩人的酒盞,“你們都少喝點,等會兒還得各自回去,要是被人發現那就真的說不清楚了。”
“我們就分一小壺。”周恪法臉上有幾分紅暈,晃了晃腦袋,一對桃核一般的圓眼睛迷迷瞪瞪地睜着,和平日那種似笑非笑的詭異神態比起來倒是可愛生動了不少,“對了,許梨,等會兒我有個東西給你,你……你幫我帶給那位遊姑姑,就說是,新年討個彩頭。”
我還沒說話,周恪己先笑了起來,他笑得動靜很小,喝得有些迷糊的周恪法都沒有發現。我扭頭看向他,就見周恪己眉目舒展,溫柔和藹地看向兩人,待發現我的目光後,便微微轉過臉低頭看向我:“六弟也差不多到這個年紀了,這次是大約是動了心思的。”
我含含糊糊答應了一聲,抱着茶杯又喝了一口,轉頭卻發現唐雲忠一個人舉起酒杯,神色晦暗不明地歪着頭看我:“……這種事情,彼此都要有意才好。”
這話說得我根本沒法接,低着頭裝作抿茶水的模樣,一時間周圍有些尷尬。
也不知道是不是兩杯薄酒下了肚子,唐雲忠蹭一下站了起來,端着酒杯搖搖晃晃走過來,頗爲僭越地扶着周恪己的肩膀:“恪己大哥,雲忠問你一件事情,你真心回答,可否?”
周恪己看向他,微微皺眉,語氣裏帶着幾分無奈:“酒後失言是常態,雲忠若真的有事情想問,等清醒了再問。”
“不,不不,現在才能問出肺腑之言。這裏只有我……我們,我們情同手足,我在這裏才能問出來。恪己大哥,你……你!”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唐雲忠所說的話,卻和我所擔心的沒有半分關係:“唐家軍世世代代乃是周氏天下的鐵騎,它並不是靠着唐家血脈而延續,他是一代代主帥將士篳路藍縷建設而成的。唐家軍在,則北境匈奴不犯,唐家軍無,則北境危矣。恪己大哥,你一定要努力啊!”
我鬆了一口氣,也覺得忽然自己頗有點把兒女情長放得太重要了,不由得有些羞愧之意。
不過唐雲忠這般肺腑之言卻也能讓我理解一二。唐家軍眼下雖然仍然是老國公坐鎮,但銅虎金印已經由唐雲忠叔父安國將軍唐揆榮代管,但是因爲安國將軍一直生活在京城,縱情酒色,營帳內除去幾個糧官幾乎沒有人真正服他。如果說朝堂裏是否真心順從還能通過利益去調節,那麼軍隊之中倘若主帥不能服人,軍心渙散,後果將是極其嚴重的。北境八萬裏全都仰仗着唐家軍,倘若唐家軍有失,那麼域外匈奴難保不對我們虎視眈眈。
“雲忠,我知你心中所想。”周恪己扶着牀緩緩起身,彎腰扶起不知不覺跪在地上的唐雲忠,甚是慈愛地擦了擦他的眼角,“但是無論我計是否成功,你都要努力爭取唐家兵權,不可將期待只放在我這戴罪之身上。老國公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將帥更迭古來便是難題,北境大防總要易主,將來皆需仰仗雲忠一人。”
“許姑姑呢?”唐雲忠忽然轉過頭,目光有些晦暗不明地看向我。
我愣了一會,也不知他這句話究竟是什麼用意。思忖片刻後,朝他們拱手一拜:“扶大廈於將傾,挽狂瀾於既倒,許梨能參與此事不甚榮幸。眼下唯願三位大人心願成真,世家門閥不再苛捐雜稅,天下重回海清河晏。”
周恪己與唐雲忠均是一愣,片刻後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