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物傷其類

    江橙看到了掉在掌心的水珠……

    她竟然會對着滿車廂的枯骨流淚？

    是在物傷其類嗎？

    江橙一直以爲自己是那種冷心冷性的人，可這滿滿一車廂的骷髏骨架讓她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嚮導……這些統統都是人類…嚮導！

    枯骨纖細矮小，骨骼連接處的骺線尚未閉合，這些都是十二到十四五歲的少年。

    一個處於剛剛覺醒狀態的年紀……

    車廂外有風吹過，絲絲縷縷，如幽魂悽苦的低喃，飄忽渺茫忽遠忽近。

    江橙手心冒汗，心臟好像被一隻大手緊緊攥着。

    突然，一顆頭骨滾到江橙腳邊，乾癟的眼珠子垂落在鼻骨旁。

    江橙再次後退，擡頭看向車廂連接處的角落：“滾出來！”

    角落顯出扭曲的輪廓，可那異種卻並不現身，它又挑起了一架骷髏扔向江橙，像是十分享受人類跳腳的模樣。

    江橙轉身往回走，又一支骨架拋了過來。

    江橙跑起來，越來越多的骨架在她腳邊碎裂。

    “滾出來！”

    江橙眼眶發熱，帶着前所未有的憤怒跑到了最初的車廂，抱起一顆蛋狠狠摔在地上！

    “滾出來！”

    第二顆！

    還未完全成型的異種在蛋液中掙扎了兩下便萎靡不動了。

    就在江橙舉起第三顆蛋時，異種氣憤地尖叫着用尾巴抽向了她！

    江橙聽見尾鞭掃過來的破空聲，毫不猶豫地把蛋擋在身前，第三顆，碎了。

    “哈哈哈哈……”江橙暢快大笑！

    那只異種被徹底激怒，一個弱小的人類竟然敢戲耍它？

    它倒掛在車廂頂部顯出身形，居高臨下地朝江橙咆哮，嘴裏的涎水噴灑而出：“吼！該……死……”

    “人……”

    那聲音彷彿含着砂石和粘液，可依然能讓人分辨出說的是什麼。

    江橙瞳孔驟縮，會說話的異種！

    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

    看着那異種越來越趨近人形的身體，江橙頭腦急轉，蛋裏的異種趨近孵化，自己若不趕緊想辦法逃跑，必定會成爲異種幼崽第一口能量！

    江橙顫抖着把手裏的蛋拋出去，她不能成爲這些怪物進化的養料！

    那異種飛撲過去接住即將落地的蛋，江橙則趁機爬出了碎裂的車窗，小人魚飛在前面爲她尋找出路。

    地鐵站的出口被廢墟掩埋，江橙只能在隧道裏疾奔，那異種怪笑着在牆壁和洞頂跳躍追逐着，像貓捉老鼠般看她垂死掙扎。

    江橙知道它隨時都能抓到自己，但她並沒有就此頹廢認命。

    這只異種的智商太高了，它不僅學會了人類的語言，也沾染了人類的劣根性，報復，玩弄，輕視……

    它篤定江橙跑不出自己的地盤，所以用人類的枯骨恐嚇她，在她逃跑時戲耍她，等她看到希望的時候再把她捉回去，如此報復她摔碎自己蛋的行爲。

    江橙不停地奔跑，失血過多加上肺部缺氧，一股窒息感涌上來。

    嚮導的身體素質真的很差，就算她在學院裏有刻意鍛鍊，此時仍然覺得眼前陣陣發黑，要撐不住了。

    不能停，身後的異種還在怪笑。

    黑暗的隧道盡頭出現了渾白的霧氣，那裏有出口！

    江橙精神一陣，眼睛餘光瞥向後方，那只異種果然不再亂跳，她不動聲色地召回小人魚，依然朝着出口奪命狂奔。

    近了，更近了。

    “吼！”那異種一個翻身落在江橙前方擋住了去路，下一刻它卻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江橙越過它跑了出去。

    異種前方，一隻小人魚十指射出數條精神絲插入了它的身體各處，瑩藍的絲狀波紋侵襲着異種的神智，它身體上紅色的紋路中有一抹藍光流過，它彷彿陷入了什麼美夢之中，混黃的眼珠子再也無法聚焦……

    啪。

    輕輕一聲脆響，美夢破裂，江橙的精神力徹底耗盡，小人魚憑空消失了。

    異種晃了晃腦袋，接着便發出了一聲興奮的嚎叫！

    它朝着江橙逃跑的方向快速追來，再也沒有了戲耍的心態，目標明確又激動！

    江橙爬上了出口，天空已然開始泛白，濃重的霧氣也在消散，她看到了清晨低飛的鳥兒。

    她不顧灌木掛破自己的衣服，深一腳淺一腳朝着太陽升起的地方繼續奔跑。

    “小嚮導！”

    “江首席！”

    驚喜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江橙擡頭張望，林間有三道身影朝着自己飛奔過來。

    身後的出口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那只異種也追上來了。

    此刻，江橙靈魂彷彿被劈成了兩半，前後不同的感官不斷拉扯着她，周圍的樹木開始旋轉，四肢也開始虛脫無力，她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看見傅聞聲和袁隊長焦急地喊着什麼，看到一隻長滿藍環紋路的觸手閃電般卷向自己，看到那只喜歡在自己面前開屏的旗魚衝向了她的身後……

    江橙被彈射的觸手捲住了腰，樹木在她余光中飛速倒退，耳邊是呼嘯的風聲，接着她便落入了一個溼熱的懷抱中，“小嚮導？江橙，你……”

    江橙沒聽完那個聲音，安全的感覺席捲了神經，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事情未了，江橙暈的並不安穩，在隱約聽到激烈的槍響後又掙扎着醒過來。

    見傅聞聲正要點火燒了那異種的屍體，她趕緊出聲阻攔：“別燒……這只異種很特別，我要把它帶回去……”

    “江首席，你醒了？”陳默的大臉突然擋住了江橙的視線。

    江橙：“……”

    傅聞聲輕輕嘖了一聲，不爽地推開了陳默的頭：“廢話！一邊兒呆着去。”

    “你還好嗎？”他擠開陳默坐在了江橙身邊。

    “還行。”江橙動了動被包紮過的左肩，內裏還有些鈍痛但表層已經開始癒合了，想來是他們帶了治療藥劑。

    “那只異種別燒……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江橙揉了揉眉心實在無法組織語言，索性讓他們自己去看，“我逃出來的地方是這只異種的巢穴，那裏還有很多蛋和……人類屍骨。”

    傅聞聲聞言神色微僵，半開玩笑似的咧了咧嘴：“屍骨？嚮導嗎？”

    江橙神情平靜，看向他的眼神卻格外的認真：“是。”

    傅聞聲拿槍的手抖了抖，“我們去看看，順便搗毀那些蛋。”

    陳默看看江橙，又看看傅聞聲，實在聽不懂這兩人在打什麼啞謎：“啥？啥嚮導？”

    袁弘信從兩人的話裏琢磨出了點東西，可他越琢磨越是覺得不可置信。

    傅聞聲打橫抱起江橙，四人一起走進了地下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