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紅荼是毒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王春和字數:2060更新時間:24/08/15 20:04:50
珠璣狠狠地剜了綺蘭一眼,不料對方毫無心虛之意,迎着目光與之對峙。
“夏雷陣陣,妹妹可要留神,莫讓它劈到自己身上。”珠璣頭望她,眼中泛起淚星。
“你......”綺蘭攥緊拳頭,耳根氣得通紅,擡手欲掌摑她。
緊要關頭,伍必心迅速上前,捉住綺蘭手腕,“殿下面前,姑娘別失了分寸。”
他知道此女性情,並非目中無人之輩,她滿心只有紅荼,就算許玦出言不遜,她也照樣回嘴,更遑論旁人侍女。
“在下便是大夫,還請珠璣姑娘引我去看望小世子。”
珠璣含淚道謝,並不理會身側怒氣未消的綺蘭,忙引了伍必心出門。
正妃的屋子冷冷清清,除兩個丫鬟進出送藥,老嬤嬤協助照料世子外,再無其他人,與產房的喧鬧形成鮮明對比。
人生苦短,都想沾一沾新生的喜氣,誰又願意照看垂死之人。
伍必心很清楚,寧王妃韋玉翹這一子,自胎中時便不好,先是受活血之藥影響,又因驚懼早產,體質羸弱。他不敢斷言煜兒一定會殞命,但目前狀況已難以控制。
玉翹剛落過淚,眼瞼腫脹泛紅,餘光瞥見門前人影,急切擡頭,看到的卻不是許玦,神色又黯淡下去。
伍必心細緻察看了煜兒的病情,看似病情兇猛多變,實則只有體弱一個病根。
王府不缺金銀,他所開藥方盡選上佳藥材,再定下數道藥膳爲他調理。然而小兒病症治癒最無把握,只能盡力醫治。
“閔側妃......她與她的孩兒可還好......”玉翹見煜兒燒熱漸退,待其安穩入睡後,輕聲探問。
伍必心沉默片刻,迴應道:“她順利誕下女兒,母女平安......王妃何來閒心關懷他人?您不該恨她麼......”
“恨她?”玉翹皺眉,擡眸看向他,淡然道,“沒有紅荼還有‘白荼’,我只恨自己輕信了一個天潢貴胄,信他的情感專一,信他的楚楚可憐。伍大人,倘若你心有所愛,你又該如何待之?”
伍必心喉頭微動,“在下也曾與人許下過白首之諾,礙於種種原因無法兌現,如今她已嫁作人婦,可我知道她做出任何決定都是爲了彼此,所以今生定不負她,世間相守的方式有千百種,不一定非做夫妻。”
她並不知曉他話中女子爲何人,可這樣的說法屬實新奇。
但凡是人,總逃不過情字束縛,再“冷血無情”的死士,也要靠一個堅定的信念支撐。而她自己陷得太深,已看不清塵世真相,時至今日,她仍覺自己愛着許玦,其中糾纏的恨意更令她無法自拔。
念及此,玉翹竟對眼前人心生敬意,“你跟了酒泉王多年,想必你們心性也是一路的吧,此事落到他身上又當如何......”
當年若非她執意嫁給許玦,如今她便是魏垣唯一的妻,昔日魏垣對她也算愛慕至極,只是那片真心被她所踐踏。
伍必心會意,稟道:“心性自是不像......不過王爺曾對在下說,堅持本心,正是您會做的事,若輕易屈從,那便不是您。身在局中,最好的破局之法還得靠自己參悟。”
玉翹眼底一熱,乍然冷笑。他還記得少時的自己,卻不知韋玉翹已悄無聲息地變成了一個溫順乖覺的女子,這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多謝伍大人指點,玉翹銘記於心。”
許玦一直陪伴紅荼,事事親爲,日近黃昏方纔召伍必心至水榭敘話。
“曾聽表兄提起伍大人酒量不錯,今日大喜,便請大人陪本王小酌兩杯。”許玦備下滿桌佳餚,卻只邀了伍必心這一位客,連祁昌華也只能隨侍在側。
伍必心打量這陣勢,心頭隱隱不適,垂眸凝視許久。
“先前交代大人辦的事可還順利?”許玦執杯在手,酒斟至滿,見伍必心緘默,含笑言:“伍大人平素總笑意盈面,爲何一入我寧王府便悶悶不樂,難不成本王府上有什麼東西克你......”
語畢,一飲而盡。
“殿下說笑了,只是昨夜未歇好,這才失禮於人前,還望殿下恕罪。”伍必心沉吟片刻,亦傾杯。
“未歇好?”
“是,近來陛下龍體總困頓乏力,頻召御醫,必心多在其側。”
許玦聽罷,喜色更甚,“看來伍大人的確辦事妥帖......本王愛才,尤其喜歡你,不如往後隨我左右,反正最終都是要與表兄團聚的。”
酒液入喉,伍必心並未感到平日那種緩緩暈開的灼熱感,反而神清氣爽,如風拂迷霧,“殿下,這酒......”
“西南新貢,本王也是頭一次喝,名曰‘紅荼’,大人不喜歡?”許玦手持空杯,細細嗅聞,“紅荼......世上怎會有紅色的荼蘼花呢,就像酒只會醉人,哪兒有讓人清醒的,真是奇妙。”
然而,他非但沒有不喜歡,反倒像被什麼牽引一般,一飲難忘,他從未喝過如此甘美的酒,許玦說話間隙,他又飲下數杯。
“伍大人還未回答我。”
伍必心喝得正酣暢,胸中壓抑逐漸消散,猶入雲端,“殿下難道忘了,必心是長公主的人,公主殿下幫誰,必心便站在哪方......”
許玦與祁昌華相視一笑,上下掃視伍必心此刻的模樣,“伍大人有這份心,本王很是感激。”
漸漸的,他開始覺得不對勁,呼吸變得急促,腦中涌現出無數新穎念頭,譬如忽然想到某些奇毒的解藥配方。
他內心抗拒這股陌生之感,可那些突如其來的靈感又讓他欲罷不能。
“殿下,時候不早了,必心還得趕在皇城閉門前回太常寺當值。”
許玦應下,隨即遣了兩名僕婢送他出府。
伍必心一走,許玦便將杯中餘酒潑盡,接過侍女遞來的拭帕擦手,“往後這種髒東西別出現在我寧王府。”
祁昌華道:“那壺酒中摻的都是南詔御米灰,極爲純淨,我們最多也只能向長公主借幾兩,平日斷然見不着半點......”
伍必心回到御醫署時同僚大多已下職,他靈思迸現,獨自挑燈伏案,寫下十數個方子,待這勁頭過去,只覺精疲力盡,彷彿渾身精氣都被抽乾。
最後踉蹌着走進寢屋,連寬衣的力氣也沒有,一頭栽倒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