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風波初定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王春和字數:2090更新時間:24/07/04 11:36:24
大殿前長風蕭瑟,吹都皇后額發雜亂,渾身血液都已涼透。在皇帝說出那句話前,她只嘆自己是個被排外被提防之人,驀地想起往事,方知自己對皇帝的恨意早已滲透心脈。
青梅竹馬,少年夫妻,終不過是話本噱頭。
付雲寧七歲與許諫相識,彼時她是百年氏族付家的嫡女,他只是卑微宮人之子,直至先帝將他兄妹二人送去漠北爲質,其母方纔一舉獲封昭容。
她十五歲嫁給初封越王的許諫,給權給勢,傾盡真情,十六歲誕下長子許永安,許諫捨去字輩親自取名並在登基後封其爲太子,十八歲時又生次子許琰,兩子一個機敏睿智一個溫潤良善,後來又有許瑜承歡膝下,她已知足。
沒想到二十八歲那年,一向康健的太子竟患上怪疾藥石無救,皇帝哀痛不過喪期,轉眼升了陳氏貴妃之位,封四皇子爲樑王,將平民卑女盧氏遷入其母舊居宸元宮。
那時她也是百般進言,懇求皇帝追查太子患病緣由,皇帝權當她悲傷過度胡思亂想,並未放在心上,與現今何其相似。
論勢力,陳家可與付家分庭抗禮,論情意,宸元宮盧氏又何嘗不算真愛?她這皇后娘娘,終究只佔個“早”,干擾了陳氏的榮耀,阻斷了盧氏的寵眷。
念及此,皇后失魂落魄地起身,衆目睽睽之下,一記響亮耳光直抽皇帝面頰。
“臣妾以爲能與陛下同心同德,簡直滑天下之大稽......臣妾至今不明,陛下今日瞞這兒明日瞞那兒,到底是爲誰好了?太子被陷害被禁足時知道您是在保護他麼?”
在場羽林衛驚得目瞪口呆,近前者急忙拔出配刀圍攏皇后,許瑜一時間不知維護哪方。
“把刀放下!”皇帝一聲呵令,銀刀寒劍又都回了鞘。
他本想親近,藉此遞個臺階,卻莫名挨了一掌,捂臉怔愣片刻,回頭仍是波瀾不驚,“朕也不知東宮事務何時划進了皇后的職責範圍,就連東宮六率也變成皇后的衛隊,你還盼他長進?”
“其實陛下心知肚明。”
“也罷......”眼見她鐵了心,皇帝不作挽留,對衆宣判:“皇后付氏,私調宮城衛兵,擅闖興安宮,行爲乖張德行有虧,念事出有因且未鑄大錯,特免其死罪,收回鳳印,自此幽禁鳳儀宮,非赦不得出。中宮失德,不堪爲太子之母,從今往後,太子之母便是金瀾宮蕭德妃。”
衆人默然不語,既無落井下石也無跪地求情,唯有隨行郎官奮筆疾書。
聖諭宣畢,四五個羽林郎押皇后回鳳儀宮,當即幽閉,付氏一族得到消息方寸大亂,奏疏成堆送往宮中,侍中付雲騫更是馬不停蹄赴金鑾殿請罪。
皇帝現下無暇與人掰扯,畢竟興安宮之危只是前奏,處置過皇后還得親審樑王。
階前人羣逐漸退去,藏在後院的宮人們這才敢露面收拾殘局。
“你沒事吧......”結束這一幕,魏垣終是能與伍必心說上話,“我聽說皇后以清君側爲名調集衛兵,爲清你而來。”
伍必心淺笑,雙臂微張,整潔外袍上無一點硃紅,和魏垣滿身血跡形成鮮明對比,“皇后娘娘根本不在意誰是奸佞,一個名頭罷了,我在陛下身邊到底也沒傷着。”
說着,他輕捧起魏垣的臉,徒手擦拭對方雙頰上尚未凝固的血跡,“一場仗打下來誰知添了多少口子,隨我去御醫署。”
魏垣頷首,勉強一笑。是時,紅荼已引皇帝回議政殿稍作休整,留下許瑜主持事宜,魏垣得他準允,遂與伍必心同往。
皇帝令其任職,旨意流程還未走完,便已爲他在御醫署內安置了居所,十二日來,他雖回過公主府,可魏垣卻無理由進宮。
“魏兄別再掛懷,先前的確是必心害了你,那時......我只想爲樑王之事添把柴禾,順便將南珠公主送回宮。”
甬道上,伍必心淡然開口,而魏垣走在其側後方,像一隻大尾巴,一隻威風的大尾巴。
“我哪句話讓你聽出了掛懷?本王只是擔心你留在宮裏,往後沒人伺候本王喝藥......”
伍必心聞言撇嘴,“那還說不準,我嘴太碎了,估計幹不了半年就會被逐出宮去。”
他說得大差不差,皇帝雖認可他的醫術,甚至還盼着多添一個暗探,卻礙於他身份不明,不得坦露聖意,十來日相處下來,身份不再懷疑,人也沒那麼想要。
言語間,二人已來到御醫署後庭,伍必心推開房門,一個不知從哪兒來的小宮娥撲到魏垣身上,驚得他連退三步。
“夫君沒受傷吧!”宮娥擡頭,魏垣方看出是紓雅,這一撲,她胸前袖上沾滿污漬。
魏垣伸出還算乾淨的右手撫其後背,溫聲道:“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我擔心你......所以乘了張側妃的馬車入宮......”
“這不是取勝了?一點傷也沒有。”
話落,伍必心將他拽到案前坐下,卸去甲冑,十數道淺傷呈現眼前,傷口多分佈於雙臂,最長的一道在背上。褪下衣衫,傷處尤爲明顯。
“御醫署那幫白蓮說我有傷風化,全都敬我遠之,魏兄稍待片刻,必心這就去找人幫忙。”
伍必心正欲起身尋人,門口驀然出現一個偉岸身影,手持銅盆,拭帕傷藥一應俱全。
他擋在伍必心面前,與之對視片刻道:“你的‘人’來了......”
頓時四臉茫然,魏垣紓雅因逆光,只依稀辨出他身穿羽林衛盔甲,身姿挺拔。待他走近時,劍眉星目的模樣才被看了個清楚,正是跟隨南珠躲進德寧公主府的寒英。
那日灰布粗衣,他像個俠客,此刻盔甲在身,又格外神武,不過臉上總透着一股子寧靜,有種“人生無趣”的恬淡。
寒英放下盛滿熱水的銅盆,又將拭帕搭在盆邊,話音虛浮道:“晦氣,晏錦是我跟過最差的上司,不知這羽林衛是他領還是我領,險些給我打成篩子。”
“魏兄你認得他,進宮這十來日,我與他有了幾分交情......”伍必心忙解釋,他無法說出真實關係,只得謊稱初相識。
魏垣“嗯”過一聲,隨即提醒道:“場合嚴肅,不得妄議他人。”
那人不以爲然,勾脣示笑,滿面不屑地走到帳帷後,獨自卸甲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