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御醫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王春和字數:2173更新時間:24/06/30 10:36:54
    紅荼面色一僵,隨後露出個和緩的笑容,邊替皇帝捏肩邊說着:“在公主府能與王爺攀談幾句,也就想到了那位伍大人,的確也沒做什麼大事,只是紅荼記掛陛下聖體,不敢耽擱。”

    皇帝很是欣慰,對巫蠱的恨意也暫拋腦後,“宮中細作想必已除盡,也該輪到朕的兒子們粉墨登場......”

    “其他人就罷,六郎沒有母族撐腰,給他找了個祁家,卻還是那樣唯唯諾諾。也好,這脾性註定翻不起浪來,朕只希望他安泰一輩子,別讓他那些兄長宰割。”

    紅荼聽慣了皇帝莫名其妙的感嘆,每一段說完,便會“無可奈何”地安排任務,這回也不例外。

    “這兩年你的暗探們出了不少力,朕滿心感激,可你卻什麼都不要,無從賞起,看來只有將你指給六郎方可遂了你的心願,也當幫朕看顧他。”

    皇帝心思明顯,無非就是想將她栓在身邊,離了皇宮卻還在他手心。

    她早知如此,可話音脫口時,仍爲之一驚,頓時鬆開手掌,退下榻階,跪地回稟:“這話陛下從前也曾談起,紅荼從未說過自己想嫁六殿下,可這若是陛下之意,紅荼便再難推脫,能否容我考慮幾日......”

    紅荼渾身透着謙卑,爲難,甚至還有幾分不捨,這模樣看得皇帝頓生憐憫,忙叫起身,“難爲你忠心一片,多想幾日也好,想好後儘快給朕答覆。”

    “紅荼明白。”她撣撣衣裙,應聲而起,提醒道:“張公公和施藥的伍大人此刻都在殿外,陛下可要召見?”

    皇帝點頭應下。消息一傳,宮人紛紛上職,整個紫薇殿從沉寂中復甦。

    伍必心入內爲皇帝請過脈,知趣跪在一旁等候差遣。

    “去歲你救過朕,今年又是一回......據說昨夜整個御醫署束手無策,偏就你得力,可要氣煞那些老骨頭了。”

    皇帝雖在病中,可話音依舊有君主威嚴,伍必心一改平日放肆之態,謹慎道:“陛下謬讚,救您的是酒泉王,不必將微臣放在心上,且宮中御醫多攻養生內疾一類,蠱毒本就罕見,恰巧碰到弱處罷了。”

    “朕記得,太子的離魂症也是你斷的吧?”皇帝話音低沉,讓人分不清是閒絮還是質問。見伍必心垂首默認,又說道:“他舉止瘋癲,當真只是心病?你給朕一句準話。”

    “中毒......”

    伍必心答得毫不含糊,話語徑直灌入皇帝耳中,彷彿降下一道天雷。

    他思忖着先前不願追究的細節,自己還是過於相信這個親手養育的四皇子,雖給盡他寵愛,但畢竟還不是太子,若不是太子,又怎甘屈居人下?

    倘若他只是恃寵而驕,將黑手動向君王便已大逆不道,倘若那並非他本願,到底也縱容了陳氏外戚,恐怕陳貴妃還盼着早日坐上太后之位。

    “酒泉王有心了......”神思收束,皇帝平靜道,“你醫術精湛,言行看似也妥帖,倒不如留在宮中做個御醫。朕的危機啊,遠遠沒到解除之時。”

    “陛下,不妥。”伍必心驟然凝眉,直身行禮。

    “朕親自開口,旁人幾輩子都求不來,你因何推辭?”

    “臣不敢,陛下若能答應臣一個請求,倒也可長留。”

    原是恩典不夠還要討。皇帝哼笑一聲道:“你說。”

    紅荼乖覺地旁聽這一問一答,至此,心房止不住加速搏動,不知怎的,她期盼伍必心能向皇帝要她,可那實在太危險,後果絕非二人能承擔。

    “讓祁家勢力徹底退出肅州。”伍必心不假思索道。

    一語澆熄紅荼心中烈火,頭腦陡然清醒,欲笑又止。

    皇帝舒口氣:“那可要看他有無本事再掙一份功。”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伍必心的思緒隨即落到當前之事上。東宮巫蠱尚未調查清,可皇帝已然懷疑樑王,畢竟坑害旁人不要緊,這把火只有燒到自己,他才會真正上心。

    伍必心沒再多言,只道:“任憑陛下安排。”

    皇帝示意他退下,遣散屋內衆宮人,僅留紅荼在榻邊,祕密吩咐:“你去告訴晉王別再調查,朕將太子禁足是在保護他......”

    整夜寒雨,今日已不再放晴,天色直至辰時一刻方纔明朗起來,紅荼走後伍必心又煎了副提氣的藥,前庭還聚着一羣大臣后妃,皇帝又該費心應對。

    午前,兩道旨意從紫薇殿傳出,一是暗諭,勒令晉王許瑜不再插手東宮巫蠱案,二是明諭,着酒泉王府長史伍必心入御醫署。

    聖旨到達公主府時,魏垣還未追問,長公主卻開始惱火。

    她本想放伍必心入宮做戲,留皇帝一命就罷,總歸都是自己布的局,誰知他無聲無息成了御醫,還專圍着皇帝老兒轉。

    棋子自己跳出盤,有第一次便會接二連三。

    碧落閣中閃過一聲清脆碎響,隨後歸於沉寂,長公主蛾眉淡掃的臉上未露一絲猙獰,但口鼻處還急促呼着濁氣。

    靜亭得到消息後緊忙趕來,獨自收拾滿地碎片,這是長公主從前最愛的琉璃杯。

    長公主背身而立,盡力壓制情緒,嗓音清幽道:“你說皇帝給了他什麼好處,他是不是想去撈紅荼?”

    “聖旨不可違,還請阿孃莫惱。”靜亭用絲帕捧起碎片,輕置於茶桌,“阿孃手中不是還有荀實麼......所以伍大哥不會背叛您。”

    “不要命的又不是沒見過!”長公主倏然轉身,語氣頗爲惱怒。

    說出這句話時,腦海中靈光乍現——不要命的人,通常愛惜旁人性命。

    “你啊,就是實心腸,怎能徒手抓那些碎琉璃,劃傷化膿可怎麼好。”她執起靜亭一雙手,凌厲消失,唯有滿面溫柔,“幫阿孃做件事可好?就爲紅荼與阿玦牽條線。”

    秋風不止,京城上空又聚起彤雲,魏垣本想出門透氣,見天色不妙,只得待在廊廡下稍微吹吹風,悵望灰天。

    雨還未落,他卻已看入了神,以至於身邊多出個人來也毫無察覺,直到一聲“夫君”才將他拉回現實。

    “必心真與我置氣了麼?”

    魏垣兩日不思飲食,也不肯與之和解,紓雅夾在中間焦頭爛額,似乎他們才是天賜良緣一對璧人,自己反倒成了紅娘。

    “你說......”

    還沒等他“說”出下半句,一塊糯米桂花糕就已塞進嘴裏。

    “我不想說......昨夜是誰說愛我入骨,還磨纏許久,誰知一早起來立馬有了別人。”

    紓雅打趣着他,甚至翻了個白眼,旋即從碗碟下摸出一張字條,“這不是來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