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驚聞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王春和字數:2137更新時間:24/06/30 10:36:54
    許瑜單騎入宮,本已準備好迎接雷霆之怒,不承想闔宮靜謐,唯有皇帝所居紫薇殿嘈雜一片。

    幾乎整個御醫署的御醫聚集在殿內,簇擁着榻上不省人事的皇帝。

    許瑜甚爲驚異,問過內侍張蟠才知,今日有人稟報說太子離魂症復發,這兩日總於東宮內敬拜鬼神,皇帝親自查看,未搜到厭勝之物,卻被一樽金蟾內跑出的毒蟲咬傷。

    “不是說巫蠱麼,怎又扯上金器和毒蟲?”許瑜聽罷發問。

    張公公壓低嗓音:“殿下耳目清淨有所不知,那巫蠱種類甚廣,從那金蟾當中爬出的就是蠱蟲,密密麻麻,老奴看了都膽顫......”

    蠱蟲蜇過手背,紅斑乍現,皇帝登時起了酥麻感,意識到情況不妙,他氣得當即封鎖東宮禁足太子,不等轎輦擡回紫薇殿,人就已經開始發燒,隨後病症愈演愈烈。

    經御醫診治,皇帝性命已無大礙,但仍燒熱不退,昏迷不醒。

    入夜,德寧公主府的花草已悉數移植進園,滿院馨香。

    伍必心向來話多,性子又隨和,因而府中僕婢多喜歡與之絮叨,此刻水榭旁嘰嘰喳喳鬧作一團,衆人都在等他表演戲法。

    只見他展開摺扇在胸前輕搖,利落收回時,另一只空手上便出現一朵用棕葉編織的小花,奇形怪狀。

    “這花是送給閔大人的。”

    紅荼眉頭緊蹙,奪過這朵醜花就往他胸口上砸去,“鬼迷日眼......”

    是時,在場衆人笑得前仰後合,調侃他開屏未遂。

    “好了好了,方纔算我騙大家。”伍必心也不惱,從身後掏出一小盆含苞欲放的茉莉,“這才是送給閔大人的花。”

    有眼尖的看出這是點綴園子所剩,原是要賞下人的,也算不得精巧物。可這一次紅荼欣然接下,莞爾而笑。

    即便在昏黃燈光下,她姣好的容顏也足夠賞心悅目,僕婢們見美人展顏,深感有戲,紛紛發出意味深長的噓聲。

    可他們並不知,茉莉在二人故鄉廣植,少時因水災外出避難,帶不走家鄉的一磚一瓦,唯有這花種長了腳,能紮根新土。

    “夜裏喧譁成何體統,也不怕擾了長公主休息!”歡笑持續不久,一聲呵斥便迎頭砸下。

    丫鬟家丁擡眸見那人是長公主身邊的靜亭姑娘,當即四散而去,只留下閔、伍二人。

    閔紅荼懷抱花鉢緩緩起身,怔愣盯着眼前這個面戴輕紗的女子。

    “長公主從宮中帶來消息,皇帝似是中了蠱毒......”靜亭話音收穩,目光斜落在紅荼身上。

    伍必心會意,忙問她是否回宮侍疾,紅荼略顯不悅,靜默好半晌,憋出一句“不去”。

    靜亭輕蔑地打量着紅荼,彷彿將她由外及內鄙夷了個透,“事是她幹的,她當然不去。”

    “都是依指令行事,做了又如何......”伍必心臉色忽沉,不以爲意地迴應。

    “那就好好做,萬不可旁生枝節。”靜亭波瀾不驚,幽暗光照襯得她頗有幾分長公主的氣韻,“晉王殿下力薦伍大人入宮爲陛下解毒,是帶走一人,還是兩位同行?”

    不到一炷香辰光,伍必心被宮中召去的消息就傳遍公主府。

    “他有事爲何不稟報於我。”魏垣擦拭着一柄長劍,喃喃自語。

    “可夫君昨日剛說過不見伍大人。”紓雅停下撥絃的動作,面頰倚在琵琶頸上,神色柔和,“宮中出了這麼大的事,不趕着請人才叫奇怪。”

    “是麼......”

    紓雅不做應答,兀自低頭翻看樂譜,挑了首印象尚存的,又開始輕攏慢捻。

    原先她不懂彈曲有何意聽曲有何樂,後來遠離家人,心中逐漸裝進愁緒,方知除了言語,還有更酣暢的抒情方式。

    天外隱隱一聲悶雷驚起數度大風,俄頃,秋雨急來,雨聲逐漸淹沒樂聲。

    嘈嘈切切正到高處時,某根琴絃驟斷,彈回紓雅指尖上打得生疼。

    “技藝太差,連琵琶都不樂意了......”說罷,她擡起血珠凝結的手指放到脣邊。

    魏垣見狀連忙收劍入鞘,跑到她跟前查看,“爲何從城外回來就無精打采的,可是染了暑氣?”

    紓雅有口難言,若有所思地搖頭。

    魏垣取來櫥櫃中常備的傷藥替她塗抹,“不知母親葫蘆裏又賣了什麼藥,竟支開我,單獨遣你去見他。”

    那點小傷根本不起眼,可魏垣上藥仍是一絲不苟,紓雅揪心不已,最終決定坦誠相待,“晉王殿下近來還是火氣不消,他......只想見到我,母親是個聰明人。今夜伍必心受召入宮也是我的主意。”

    魏垣手指猛然一顫,瓷製藥蓋便砸落到木案上,他沉默擡頭,那銳利如刀的目光只與紓雅對視一剎,便又泄氣似的垂下眼睫。

    “所以夫君如今還信任晉王殿下麼?還信任......我麼?”紓雅攬他入懷,俯視他僵住的身子,心中滿是酸楚。

    他怎能不信,許瑜歷練有成才能出衆,又常懷憂民之心孝悌之道,何以舍百瑜而顧一瑕?而對於紓雅,他早知其心意,此刻唯有愧疚。

    屋內一切似乎已結了冰,紓雅耳邊只有秋雨敲地之聲,連思緒也被排空。

    不知過了多久,魏垣直起身,堅定說道:“紓雅,我很愛你,深入膏肓。即便拼了性命,我也會永遠留在你身邊,無論以後你在哪兒......”

    話音揉合進雨聲,變得不真切,可紓雅僅憑他翕動的雙脣就能辨清,一字一句,堪比千金。

    ......

    伍必心進宮當晚便爲皇帝施針喂藥,僅一夜間,皇帝身上紅疹已消退大半,見效之快,令在場十數位御醫咋舌。

    第二日卯時三刻,皇帝甦醒,第一眼即見紅荼穿戴齊整,在榻邊攪動一碗湯藥。

    他聽得鳥雀啁啾,轉眸看向窗外,天已微明,遂沉聲道:“你可是在這兒衣不解帶地熬了一夜?”

    紅荼聞聲回頭,正欲呼喚張公公告知皇帝已醒,卻被他阻止,只好攙扶皇帝靠上一隻鵝羽軟墊,端來湯藥小心侍奉。

    “聽聞陛下有疾,紅荼當即入了宮。”她舀起一勺藥液,輕吹幾許,送入皇帝口中,“昨夜陛下情況不妙,御醫署束手無策,故而七殿下請了酒泉王身邊的伍長史,他可是醫治蠱毒的聖手......”

    皇帝喝了藥,沉思片刻,嘆道:“果真是中了巫蠱......你也在公主府,想必也費了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