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割捨不下她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王春和字數:2204更新時間:24/06/27 20:12:37
    許瑜整個人頓了頓,遲疑接過茶碗,兩滴豆大的汗珠從腮邊滑落,順胸膛淌下,滴入足邊土地。

    紓雅遞去一張汗巾,在他額上輕拭幾許,而後搭放於左肩,“是長公主和酒泉王的意思。”

    清涼回甘的滋味令他燥意頓消,飲完茶,許瑜抓起汗巾朝臉上蓋去,“時段日子沒人爲難你吧?”

    紓雅搖頭,若說爲難,無非就是旁人嚼幾句舌根,如今還轉了風向,她不知道過得多快活。

    “我知道你去了晉王府,張蓁給過你臉色瞧。我還知道南珠偷跑去你那兒鬧出了事......”

    副將立在一旁聽得雲裏霧裏,“殿下,她?”

    “她是酒泉郡王的韋妃,並非晉王府張側妃。”

    副將滿臉黑雲,想起這些時日盛傳的風言風語,他噤聲迴避,退至十來叢高粱外。

    “誒,你回......”紓雅與他一同恍然大悟,可副將頭也不回,小跑着逃離現場。

    “你看我這樣子像會害你的麼?”許瑜近了兩步,眼含秋水,無辜又委屈,像一隻隨時都會被嚇死的兔子。

    可他靠近的動作卻讓紓雅緊張,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沉水香被汗汽一蒸,在她周圍氤氳開,倏爾將她帶回那個夜晚,而許瑜雙頰的紅霧早已散去,不知不覺飄到了紓雅臉上。

    “我想起夫君等我回去打葉子牌,我先......”

    紓雅心慌個不停,調整呼吸強制自己鎮靜,轉身瞬間被他掣住手腕。

    “表兄何時有了此好,編謊話也編不出個像樣的。”許瑜手臂一收,她又轉回自己身前,“此處無人,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他明白,他們的事尚未結束,在此情勢下,表兄若不在她身邊,必是她偷溜了出來。

    “明年韋家人便會回京,到時候你還會與表兄繼續裝下去麼?我心裏一直有你,只恨沒有早半年與你相識,否則便不會有後來之事......”

    賞菊宴上他本也坦言過心悅紓雅,得到的回饋自是不盡人意,那時他心灰意冷,認爲做一對要好友人也不錯,可鳳儀宮那片刻的纏綿卻讓他心火重燃。

    紓雅被噎得半晌無話,做足準備方纔開口:“感情之事誰又能料到?殿下乃中宮嫡出,身份尊貴,若因一時腦熱認定我,留在身邊爲妾,待哪日新鮮勁也過了,爲紓雅留下個爛攤子,豈非蹉跎下半生。”

    這話默認了她的選擇,她與魏垣雖始於無奈,但能相處至今非是契約可定,其中必有真切情感。

    可許瑜不同,他是天驕,是他們日後的指望,總有一日他會明白婚姻與情愛不同,爲紅顏怠慢江山,做得好便是紅顏之幸社稷之苦,若做得不好,只能兩敗俱傷,此事自古可鑑。

    “你若爲妾,我不會有正妻!”許瑜義正詞嚴道,“我不需要你這般恭維,你從不與表兄虛與委蛇,你爲何愛他,爲何就對我......”

    大概是因爲除了愛人之外,她還有許多想做的事......

    魏垣的感情來得並不急,非繩非網,可放她喘息,又可護她周全,回饋愛意理所應當,偏心也在情理之中,再多假裝,如今也成真了。

    腹稿打了一張又一張,奈何話不投機,終究難說出口。紓雅踟躕着嚥下一口唾沫,打算告退。

    “我知道你會告訴我,你們是夫妻,你本就沒對我動過心思。但我割捨不下,能否全我一個夙願?”

    “殿下請講。”

    許瑜逐漸湊近,兩人之間不到三寸間隙,他的鼻息撲到紓雅額上,吹得人發癢。

    紓雅正猜度他說些什麼,卻等來一隻指節溫熱的手攀上臉龐,許瑜俯下身來,作勢吻她。

    “殿下難道不喜歡這片高粱地嗎?”她幾乎反射性地推開許瑜。

    “什麼?”

    “不喜歡那條河蜿蜒過的綠岸?也不喜歡這萬里江山?”

    紓雅自顧自說着,每說一句便後退一步,此時此刻她真想像副將那般頭也不回地逃離,可身子卻好似灌了鉛,分不清是心重還是腳重。

    “本王命令你站住!”

    他呵止她,語氣極爲陌生,紓雅的心彷彿往下落了數十丈,來不及反抗,整個人就被摟進他懷中。

    “就這一次。”

    一吻如疾風驟雨,澆滅了她所有謙恭,拍打着搖搖欲墜的友誼,許瑜毫不留情,紓雅唯覺失望。

    不知纏吻了多久,他終於肯放過紓雅,凝視她的眼神也重新變得柔和,甚至飽含哀慼。

    紓雅眼裏醞釀出一泓清淚,麻木的脣瓣翕動着,說道:“那些,我都喜歡,殿下可願意爲我奪下?”

    失智就要有失智的做法,許瑜聞此言果真醍醐灌頂,那哀慼的眼神中也隱隱滲出一絲興奮。

    “我答應你......”說罷,又一吻落下,點在紓雅眉心,闔眸時,淚水傾瀉而下。

    片刻後,小道上傳來呼聲,那人穿梭於高粱叢,打得葉子沙沙作響。

    “殿下不好了,晏錦遞來消息,說是東宮查出巫蠱,陛下正要拿太子問罪。”來者爲駐軍首領晏將軍,也就是晏錦父親。

    晏家屬皇后黨,尤其擁護許瑜,而晏將軍爲人寬厚,待許瑜如子,有急密之事必親報。

    那巫蠱依託鬼神,影響可大可小,不巧當今陛下就對此頗爲忌諱,若是後宮爭寵玩鬧一番也就罷了,偏偏牽扯太子,不知又要鬧出多大動靜。

    許瑜正被日頭烘得腦脹,聽他一段詳述,不禁按揉起太陽穴來,“東宮到底是儲君居所還是賊窩,怎麼三天兩頭出岔子。”

    “殿下息怒......”

    “勞煩將軍備馬,本王更衣後獨自進宮。”許瑜溫聲示意,對方轉身之際,他忽又說道:“德寧長公主遣酒泉王妃來送茶水,待會兒還請將軍送王妃回府。”

    晏將軍恭敬應下。

    許瑜剛隨他走了兩步,卻停步回望,露出一個爽朗笑容,似乎還是那個比肩驕陽的少年。可紓雅知道,他們之間的糾纏再難停止。

    他蹚進淺灘洗淨汗水,又借了紓雅的馬車更衣,離開時還特地附在她耳邊說道:“紓雅你等我,你想要的我都會拿到。”

    這日陽光刺眼,紓雅目送許瑜打馬離開,那身影消失在官道盡頭,爲她留下滿心忐忑。

    傍晚時分,她在晏將軍護送下回到公主府。

    有人比她先一步踏進門,直往碧落閣趕,將午後見聞娓娓道來。

    長公主長跪蒲團,欣慰露笑,“她跑一趟果真奏效......就愛吧,愛得死去活來,如此阿玦又少一個敵手。”

    語畢,她正對佛像,合掌參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