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棘手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王春和字數:2136更新時間:24/06/27 20:12:37
公主回宮,自是免不了一場風波。皇帝斥她任性放肆抗旨不尊,淑妃責其不識大體德行有虧......南珠皆充耳不聞。
出格的事她自小爲之,不甚稀奇,況且早知兄弟姊妹不滿,京中貴女又好面子不與她“同流合污”,那德行虧便虧了,左不過聽幾句嘮叨。
父女倆僵持不下時,朝堂上不知哪兒吹起風來,將樑王所作所爲翻出且推上論臺,一時間輿論譁然。
張尚書作爲許瑜岳父,來到御前大吐苦水,直言樑王品行不端,府中妻妾成羣,還貪慕人妻,強求酒泉王妃不成反構陷晉王與人有染,後又賊心不死攛掇公主搶奪人夫,以此泄憤。
“恕臣直言,陛下偏心樑王也得有個度,太子操勞患病,陛下險些封了東宮,而樑王行不義之事,您封的卻是消息。”
皇帝端坐於議政殿正中,面對這滿腹委屈的臣子兼親家,唯餘糾結。
諸多皇子中也就樑王最貼心,讓皇帝得以暫敘天倫,某些微末小事皇帝未必放在眼裏,即便他私下對太子之位動了心思也實屬正常。
況且人證物證已處理得宜,到底是誰大膽泄密......
“朕知道張卿擔心晉王處境,本就沒打算爲難他。那些話終究只是以訛傳訛,真相如何,朕這個做父親的再清楚不過,一切舉措也自有其中道理。”
皇帝言外之意仍是偏袒樑王,可心中起了些提防,他怕有朝一日,最寵愛的兒子也會如那泄密之人般,背叛自己。
張尚書眼見撬不動皇帝心思,不再多言,他只消拉晉王出泥淖,翁婿倆明哲保身方爲上策,若是運氣好,或許還可隔岸觀火。
另一邊,南珠在長公主府上鬧出的糊塗事不脛而走,沒兩日便傳到禮部侍郎耳中,周家父子聽聞公主行爲不檢,當即推了這門親事。
周侍郎拿捏不準聖意,上表時也只得恭敬說明周氏尊重公主意願,既然公主選擇逃婚,不願下嫁,那就由周氏主動退婚。
皇帝正被樑王引出的朝堂輿論搞得焦頭爛額,無心再爭個正反,嘆惋着應下。
“張蟠!”獨自批完整日奏摺,皇帝身心俱疲,擡眼見隨侍公公沒了蹤影,遂向門口呼喊。
“奴才在這兒!”話音先出,隨後一道清瘦身影自門扇後拐入,手上還端了只湯盅,“陛下政務繁忙,可也別怠慢了聖體,這碗燕窩雞湯您趁熱喝吧。”
皇帝挪開最後一本摺子,接過湯盅,忽言:“替朕叫一趟紅荼。”
張公公拂塵輕掃,弓腰說道:“陛下忘了,長公主想帶閔大人回府爲她擇選南方送來的奇花異草,您應允過,如今人已在宮外。”
“今日?”
“正是......這些天陛下過於忙碌,以致不覺時日變換。”
皇帝聞言擺頭,沉默着用完整盅雞湯,擱下湯匙,方問道:“她年紀不小了,又不願長留宮中,難道真要放出去嗎?”
張公公會意回稟:“據宮內檔案記載,閔大人今年二十三,陛下或可將其賜與長公主,一牆之隔,便不算在宮中。”
“胡言......那也得她肯。”
夜色深沉,星河流淌,月色同照宮城內外。
坊市悉數滅燈時,德寧公主府的梧桐苑中悄然掛上一盞花籠,螢螢燈光下,一對男女打坐廊廡前敘話。
紅荼爲伍必心抹勻藥膏紮上布條,而後收拾着滿地器物,“這都好幾日了,傷口不愈反倒化膿,也不注意些。”
刺傷掌心的瓷片早已取出,這點小傷原本三日內就可癒合,但他總有辦法使其再度潰爛。
“你難得心疼我......”上完藥,伍必心曲指反握住她的手,神色悲愁。
紅荼手頭動作被打斷,懵然回頭,輕聲道:“掖庭獄裏多有小傷潰爛者,染上外疾最終藥石無救。”
他如何不知小傷易成壞疽,不過是用身傷略代心疚,幫長公主一回,換得與她相處三日,隱匿許久的私心蠢蠢欲動,這次他棄了魏垣。
“我自會找時機與你相見,往後別再傷害自己,我們本就活不長。”她將瓷瓶藥罐歸納入箱,轉眸所見仍是一張愁雲不散的臉。
紅荼與之對視間,眼眶不禁發酸,仰頭在他脣邊輕點一吻,隨後雙手穿過他腰間,整個人往他懷中挪去。
“見一次多一分危險,我不願害你。”伍必心下頜靠在紅荼發頂上,僅是依偎,已讓心滿意足。
多少次夢迴,他都會見到兩人歸隱後的閒適場景,或採菊東籬,或漁樵江渚,即便荀實之效不再,他們鬢髮染霜,比真實年紀還老上十幾二十歲,也還是一對逍遙夫妻。
倘若住得寂寞了,他們便回到京或轉道肅州,探望滿心牽掛的“魏兄”。
可那終究只是想象,現實之路艱難阻塞,目前仍不得見出口。
“相比於我,王爺更離不開你吧,一生難遇知己,別辜負才好......”紅荼臉上浮現一抹淺笑,未施粉黛依舊面若桃花,“過了這三日,你與他修好,別再爲我橫生枝節。”
夜風拂過,吹得人心境鬆弛,兩人坐看星河,直至燈花燃盡才進屋安睡。
翌日,朝暉斜照,紓雅被一陣歡聲所引,跨出院子,只見家丁成隊,正往新拓的那片花園搬送着奇花異草。
一番問詢,只道去年建園時的花草因培育不善,大半枯死,陛下獲悉,又賞下一批供長公主擇選。
人羣中忽有一道倩影旖旎而過,紓雅定睛瞧了瞧,竟是御前女官閔紅荼。她今日這身,算得上荊釵布裙,混在僕婢中難以區分,唯有那沉魚落雁的姿容昭示着她與衆不同。
紅荼敏銳察覺到有人投來目光,轉身向對方走去,恭敬一禮,“應長公主邀,紅荼到府上小住幾日,順帶挑挑這些花......”
與她在公主府相見,紓雅談不上高興,只是乍覺驚訝,思索幾許,方知她來得巧。長公主才離間了一對摯友,眼下伍必心也煎熬。
紓雅雖不甚明了他們之間有多深的男女情愫,但有一點可以確認,她是除魏垣外,伍必心最掛念之人。
“不知姐姐何時來的,我竟渾然不知。”紓雅甩開冗思,熱情招呼,“住處可都安排妥當了?”
“昨日傍晚就到了,不勞王妃費心,紅荼歇在......梧桐苑。”
語罷,紓雅臉上笑意霎時凝滯,內心彷彿正遭受着巨大衝擊,一時難以回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