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弄巧成拙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王春和字數:2164更新時間:24/06/27 20:12:37
    伍必心斷斷續續未說明,但話意已明確指向合歡散。

    紓雅順勢落坐於牀沿,小心翼翼伸手覆上魏垣臉頰,他的眼睫因這觸感而顫動。

    “放心,他只是暫時昏迷,方纔灌了藥,最多一個時辰後便會甦醒。”

    魏垣身帶異症,受不住香料烈酒,更未遭過暖情藥暗害,竟不知反應如此劇烈,那霧般的紅暈倒像是窒息所致。

    紓雅看得心揪,卻無半點衝動之舉,整間屋子只剩南珠兀自抽泣。下人們紛紛交頭接耳,話音細如蚊聲。

    紓雅拭去眼瞼上即將落下的淚珠,轉頭望向正啜泣着的南珠,“你究竟做了些什麼......”

    爲了保公主顏面,紓雅起身遣散半屋僕婢,勢要她說出個來龍去脈。

    南珠被這強硬之態震懾,暫時失去了高傲,“我......我只想留表兄在身邊,這才錯了主意,向他的茶水中摻了藥,像是上回......”

    話說一半,她乍然捂嘴,連瞳仁都顫了幾許。

    “像是哪個上回?”紓雅蛾眉緊擰,目光愈加堅定。

    南珠泛着水光的眸子遊移片刻,轉瞬便道:“想是上回表兄不領情,自覺愧疚,這次沒再推脫,就......中了我的計,後來表兄說頭暈,我便將他扶到榻上,又點了暖情香,誰知他聞不得香,還未坐穩便昏了過去。”

    她將始末一股腦道出,心虛漸生,不敢與任何人對視。

    “他用不得這些東西,公主殿下倒不如直接下蠱。”紓雅重重呼出一口氣,言語趨於和緩,“那合歡散可是你從宮裏帶出來的?”

    南珠聽罷面色鐵青,緊抿的嘴脣幾乎咬出血跡。

    此刻她心中半是愧疚半是不忿,悔不該以一時意氣與樑王合夥陷害韋紓雅,悔不該聽了姑母一句“有些事還需自己促成”而故技重施。

    可那韋紓雅作爲自己表兄之妻,眼見旁人奪夫卻無所作爲,表面上裝得無辜,實則暗中釣魚,只待願者上鉤,不昔將自己夫君置於險境,又有何臉面來審判自己?

    南珠自知心思粗鈍,比不得周遭那些七竅玲瓏心,但那些人於她而言也並非不染塵埃,反而是敗絮其中,她看不起這種虛僞高尚。

    “我堂堂炎國公主,要什麼不能立即得到?我心悅表兄,能輕易爲他拋棄所有,倒是你,明知我想得簡單,何不一早告知表兄身有弱症一事,你是如何當這個妻子的,你當真在意他?”

    她滿目噙淚,眸子裏多了幾分怨懟,正直勾勾盯着紓雅。態度轉變之快,令對方都爲之一怔。

    紓雅承認讓魏垣獨自一人應付這個刁蠻小公主確有疏忽,但如此鬧劇都能當作天降大禍,豈非是他無能?

    即便南珠藉口無數,那些無關緊要之事也無法成爲她害人的理由,究其原因還是惡念作祟。

    “公主殿下,無論愛誰都是您的自由,最終還是得兩心相悅,您以此卑劣手段強迫他人,立足點便錯了......”

    一年前她初識南珠之時,曾嘆她敢愛敢恨收放自如,絕不耗着自己,如今看來無論灑脫也好多思也罷,總有其利弊。

    可嘆南珠本該有一顆赤子之心,卻爲他人所利用,一念之差險作蛇蠍。

    “事情既已發生,唯有稍作彌補,公主與其爭辯誰更在意你表兄,倒不如想想誰利用你生事。”

    話至此,南珠縱使有萬般不忿,也冷靜下來仔細思量了一番,可想來想去還是不明其意,樑王是她主動搭上的,出逃又情有可原,除了怪自己性子急躁,還能有誰從中作梗?

    她輕攏外裳,以絲帕擦拭尤未流盡的淚水,細聲應道:“我不想隨意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子,只想與表兄如兒時般玩鬧,即便爲妾也好......”

    “你怎能說出這種話!”長公主不知去了何處,此刻方纔掛着薄汗趕來,入內便是一句呵斥,“陛下絕無可能貶你爲庶人,饒是庶人,你也不該自甘墮落。”

    “姑母......”南珠從未見過長公主如此疾言厲色,羞赧得不敢繼續,卻還努力平復心緒,“可是姑母才對南珠說過,事情得靠自己促成......”

    她不知爲何,明明自己已經應了姑母之言,有所行動,只是弄巧成拙罷了,卻反被責難。

    南珠暗忖,若姑母說話也前後不一,那便與推自己入掖庭宮關禁閉的皇后有何區別?

    長公主見狀搖頭哀嘆,倦怠的眼眸裏分明揮散出一抹輕蔑。她不與南珠多言,徑直走到魏垣榻前,見兒子狀況尚安,眉宇方纔平緩幾分。

    那番神情落入紓雅眼中卻引得她頓感不安,依她所見,長公主厲聲訓斥出自真心,看棋子般的眼神也並非作假。

    紓雅思緒紛亂,只愣怔地看着長公主從伍必心手上接過一張拭帕,揩淨魏垣額上汗珠後竟隨手丟到那個名叫寒英的侍衛手上。

    猜疑的種子在紓雅心底悄然發芽。

    “主子,京畿衛入府了!”飛霞姑姑疾步而來,一語驚破屋內緘默。

    話音剛落,衛兵已至門口。

    長公主鎮定回頭,依舊是穩操勝券的沉穩,上前揚聲道:“大膽,未經允許怎得私自闖入內宅,是誰給爾等立的規矩?”

    南珠僅着裏衣,以外裳虛掩,滿頭青絲未梳一髻,忽見外人,驚得直往裏躲,被紓雅護在身後。

    門外隊伍分爲兩撥,左右各跨一步,留出步道,一個領隊似的人物從中走來,在長公主面前站定致禮。

    “京畿衛東衛統領見過長公主,卑職奉命尋找南珠公主,陛下有令,若尋得,立即送回宮中,卑職等不得怠慢。”

    東衛統領視線向內瞥去,一眼見到白膚烏髮的公主瑟縮在府中某女眷身後,似是衣冠不整。

    “公主此刻不宜隨行,還請將軍莫要窺視!”紓雅舒展廣袖,將南珠遮蔽得更嚴。

    寒英聞言匆匆拉了帳帷,隔開內外。

    統領定神,目光上下打量眼前這個身姿挺拔白麪無須的年輕男子,皺眉道:“你便是挾持公主出逃的羽林郎?正好一同帶回。”

    長公主立在門口,見那統領只管自語,對她視若無睹,輕咳幾許,面露不悅:“爾等擅闖我德寧公主府,報到陛下那兒仍是一罪,竟還如此放肆,權當是在查鋪子麼?”

    統領低眉沉吟,轉瞬,佯裝告罪:“長公主息怒,卑職等既是奉皇命而來,也是爲了公主的安危着想,還望通融,讓卑職帶南珠公主入宮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