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王春和字數:2070更新時間:24/06/27 20:12:37
離開花園,許玦領着幾人徑直前往曾經自己所住的寢殿。自他搬入寧王府,這兒便空置着,盧昭儀下令不改陳設,按時除塵,只待皇城設宴時他能得機會小住宸元宮。
這間屋子魏垣與許瑜也已來過無數次,再度踏入,一如幼時。唯一不同便是多了個伍必心。
許玦對此人瞭解僅得寥寥,只知魏垣回肅州後方纔結識他,再見時他們已是形影不離,如今魏垣已對他信賴有加,就連這場不宜外揚的祕議也要邀他入內。
“出事之前,我的確去過東宮,恰巧碰上樑王……”許玦正襟危坐,神色凝重前所未有,俊俏的面龐更添蒼白,湊得一副楚楚可憐之相,“表兄查出了什麼,此刻儘可直言。”
“恰巧?”魏垣不以爲然,沉重吐息道:“所以你也恰巧幫了樑王一把,替他下藥,引太子胡言亂語?”
許玦視線輕掃衆人,最終落到未置一物的桌案上,此刻魏垣隱有詰責之意,許瑜更是眉頭緊鎖。午間入東宮後發生的一切像走馬燈般在腦海中跑過一遍,他沉吟半晌,醞釀出自己的說辭:
“我去時,樑王已在東宮,彷彿是要向太子借些書,那時福慧公主不願被嬤嬤們帶去午睡,在書閣中玩鬧,之後我便暗中發現樑王身邊的宮婢給了公主點心,哄她出去,此事千真萬確,至於表兄所說‘宮人不知公主收過點心’,阿玦不明。”
他答得含糊,乍聽之下也像真事,況且太子醒轉後未曾提及許玦,公主也說點心是樑王侍從所贈,唯一破綻便是那糕點乃宸元宮獨有。
魏垣眸色深沉,對方眼神中透出的那股無辜,險些讓他信了,凝神片刻,吩咐道:“必心,將你發現的說出來。”
伍必心得令,躬身行禮後從衣袋中取出油紙包,攤開後正是與方纔茶點相同的豆糕,“這便是福慧公主手中的點心,與昭儀娘娘招待我等所賜的一模一樣,其中摻的餘甘果整個京城難見鮮果,通常都是風乾製藥。”
片刻的緘默爲許玦掛上滿面陰雲,進退兩難時,魏垣沉聲開口:
“他不得機會入宮,都能辨出兩份點心出自一處,我曾在宸元宮住過十年,怎能辨不出這兒糕點的滋味,可我卻沒想到阿玦你竟疏忽至此。你可知這包東西若不帶回,東宮的人查起來,便是牽扯宸元宮的鐵證。”
許玦腦中一霎空白,穩定心神後,才明白魏垣口中那句話實則是在詐他,只待他亂了方寸,自請詳談。
宸元宮有一名雲南御廚,自南詔建國後便不再歸鄉,十數年來一直任職宮中。他明明聽說過那餘甘果產自南詔,可自己根本不曾想過隨手捎帶的點心偏偏就撞上此處。
一旁許瑜聽得着急,怕自己那性子內斂的六哥又尋出什麼由頭來掩飾,索性將消息和盤托出:“太子親口所言自己迷幻之時見到了長兄,是長兄引誘他說出那些不敬的言辭,他自言見了鬼,可焉知這鬼魅不是六哥你?昨日賞菊會上連父皇都險些將你錯認成長兄,六哥是生怕別人不知太子心疾一事與你有關?”
“以前你無論做何事都會與我們商量,爲何今日會悄無聲息地陷害太子殿下......”
“我從未陷害過他!”聽到“陷害”二字,許玦眼瞳猛地收緊,瞬時反駁。就算最終目的還是拉下他,可現下自己也只是想利用太子扳倒樑王,即便毒藥真爲自己所下,也斷不會要了太子性命。
不過那些念頭皆見不得光,他無法說出口,只能怪自己出師不利。
許玦闔眸蹙眉,依舊保持着先前的卑微神色,娓娓說道:“樑王欲取太子而代之,宮中之人心照不宣,且七弟與皇后娘娘不也爲此事屢屢傷神......我也厭惡樑王,與五哥的嬉鬧不同,他只要一開口,父皇便能立即收回予我之權,我與他本無糾葛,如今也已領略到了其中厲害,太子殿下日日揣着這根刺怎能不痛?”
“阿玦本就是個小肚雞腸之人,只會玩弄些上不了檯面的小手段,早些時候我探聽到太子近來神思倦怠,每日午間必服一碗安神湯,於是今日我攜了一名侍婢喬裝成宮人往盛放安神湯的碗盞中下了少量致幻藥,恰巧樑王也在,我便指使侍婢自稱棲梧宮宮人私下贈了公主點心,後來之事你們已然知曉。”
衆人聽得唏噓,卻也恍然大悟,難怪當時查看太子所飲殘酒時未見異樣,那安神湯藥渣也一切正常。
說出事情來龍去脈後,許玦終是擡起頭來,眸中微光顫動,略帶溼潤,“阿玦何嘗不知僅憑這一件事難以撼動樑王地位,可樑王做過的豈止一樁?時日久了他自己總會消磨掉父皇的耐心,我只想從中添把火......表兄與七弟若是認爲我有罪,只管懲罰便好。”
魏垣實在不忍責備,他心目中的許玦膽小隱忍,即便偶有反抗,那也只是逼不得已。他不認爲咽苦吃虧是好事,脆弱的靈魂長出主心骨固然令人欣慰,但過於冒進終究不得長久。
“好在御醫的結論是太子患了離魂症......”
魏垣緩緩搖頭,思緒回到伍必心曾在太子榻前喂服用的那顆定心丹上,其功效並非“定心”而是迅速清除餘毒,甚至還會使脈象更爲虛浮,待御醫前來診治時查不出中毒跡象,又結合太子所述與先前暗示,便更傾向於心疾這一結果。
當時皇后知曉其意,也願等個來日方長,倒和那句“壞疽爛透了才好挖”不謀而合。這話出自祁昌華之口,思慮至此,魏垣心神再次緊繃,“有人爲你出主意?”
“沒有。”
對方的問話矛頭直指祁昌華,許玦心中瞭然,同時他也知道表兄爲保護自己瞞下了太子中毒的真相,但他所做之事皆出自本心,就算有人爲自己參謀過那也攀扯不到旁人。
“說到底,祁昌華只是在寧王府中聽差,與朝中其他官員並無不同,他何時能做我的主,都是阿玦爲了私慾鋌而走險......才進行到第一步,便被表兄遏制了。”
許玦眸子裏水光盪漾,脣角卻勾起一抹苦笑。
見他神色委屈,魏垣只頷首道:“但願皇后察覺異樣之後不會懷疑到你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