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王春和字數:2114更新時間:24/06/27 20:12:37
    這一語道出魏垣心中所想,可道理淺顯,伍必心最先知曉此事,又豈能不作設想?“醫藥之事你該最爲瞭解......”

    聞言,伍必心只愧然一笑,“必心不明白宮中局勢,魏兄權當聽個笑話。”

    他自回京後,已心不在焉數日,或無覓影蹤,或佇立癡笑,魏垣皆看在眼裏。

    屋內氣氛忽而微妙,祁昌華審視三人,最終將目光落到伍必心上身上,腹誹他胡言。

    思忖之後,祁昌華添上一句:“況且還是實名下毒,宮中有誰急於求成,衆人心知肚明。”矛頭直指樑王。

    此事已是心照不宣,但依照皇帝對樑王的偏愛,即便查證出是其所爲,皇帝也只當放縱了些,幾番不痛不癢的小懲也就過去了。

    “不過王妃之言在下不敢苟同,壞疽總得爛透了才好挖,王爺您說呢?”

    衆人凝思,猶疑開口之際,祁昌華毅然斬斷話題,“在下叨擾得久了,還得回寧王府聽差,告退……”

    打量他遠去的模樣,魏垣心底影影綽綽泛起一絲怪異感,想要深究卻剖不開。

    同一時刻,東宮氣氛肅然,御膳房熬好一壺醒酒湯,來不及放涼便馬不停蹄地送往太子榻前。

    皇后早已聞訊趕到,深知求情無用,只得暫時寬慰失神的兒子。

    自太子加冠以來,課業鮮有不妥,若在輔政之事上有所疑惑,也會恭敬請教於她,已許久未遭訓斥。太子一向淡泊,不惹口舌,可今日一反常態,竟在最陰溝裏翻了船。

    許瑜入宮時,皇帝氣急離去,只剩兄長驚魂甫定,眼眶紅腫,怔愣地看着宮人搬空書閣。

    太子妃膽小,先前未勸住夫君勿飲酒,以致皇帝大怒,她只覺天都要塌下來了,如今還跪在一旁啜泣。

    “皇兄,感覺如何?”婢女伺候太子喝完醒酒湯,許瑜立即坐上牀沿。

    太子握拳輕捶額頭,闔眸半晌,“七弟,有鬼......爲兄見鬼了,他還與爲兄說話。”

    許瑜與皇后對視一眼,疑竇更深,“那皇兄可還記得鬼魅何等模樣?”

    “當然記得,爲兄還認得他,是......”

    太子一語未了,被殿外來人打斷,定睛一看是魏垣攜伍必心入宮拜見。二人行完大禮,即來到榻前,形容憔悴的太子見之仍舊施以一笑。

    “母親,是兒對此事有疑,故而請來表兄相助。”許瑜輕聲對皇后說道。

    魏垣頷首迴應:“娘娘,方纔微臣進門時聽聞太子殿下口中喃喃,稱‘有鬼’,許是身子出了問題,請容臣着人查看。”

    身旁伍必心躬身一禮,擡首時皇后認出他是去歲煙花宴上救治傷員之人,也算盡心,便沒再戒備,長嘆一聲後示意他上前爲太子診斷。

    他搭上脈,沉吟片刻道:“太子殿下的確只是醉酒啊......”

    話音剛落,許瑜霎時坐不住,“伍大人可有誤診?”

    伍必心搖頭,眉頭微擰,從懷中取出一隻木製藥瓶,取出藥丸令太子服下,而後再度搭脈,“在下已喂太子服下定心丹,殿下很快便會恢復如常。這醉酒本是小事,但殿下脈象虛浮,似有離魂之症,此乃心病,在下並不擅長治療心病,還請皇后娘娘着太醫爲其診治。”

    聽人說自己患心病,才平靜下來的太子忽又急躁:“並非有疾,本宮實實在在見了鬼!是阿兄,他告訴本宮定要追逐本心,什麼六典、政要,只要本宮不喜,那便是桎梏,從沒有人肯教本宮這些,即便是鬼魂也認了......”

    皇后聞之驚詫不已,離魂之症約等同瘋癲,歷朝歷代瘋子繼承大位者從未有之,幸而皇帝走得急,此話若被他聽了去,只怕太子儲位不保。

    “大膽!”皇后厲聲斥責,殿中衆人皆聞聲下跪,待端正儀態後,她復言:“酒泉郡王帶醫者至此難道就是爲了污衊太子?本宮可記得你與寧王可親厚得很,你以爲扳倒太子他會得利?”

    “母親,你誤會表兄了。”許瑜見狀緊着橫在兩方之間,又反問太子:“皇兄,你若清醒些了,能否講講那鬼魂對你做過何事?”

    伍必心趁機向魏垣遞去一個眼神,示意他狀況有異,中毒之事已是板上釘釘,魏垣瞭然闔眸。

    太子自言見到長兄鬼魂,倒讓他聯想起昨日許玦被誤認,當時樑王在一旁瞧得清清楚楚,這嫌疑如何洗也洗不掉。

    沉默半晌,太子心神徹底穩定,沉聲應答道:

    “今日午膳後,本宮無心小憩便邀了東宮中幾位能夠識文斷字的宮人,想教他們幾句楚辭,其間的確喝了點菊酒,

    不多時,神智便開始恍惚,只見其中一人變作了成年後的阿兄模樣,餘下幾人皆爲天宮仙子,我們暢談許久,不覺時辰消逝。

    父皇入殿時,本宮與阿兄相談甚歡,便說出了先前那番話,還......還說了這些年的苦楚,恰爲父皇所聞,他斥責於我,阿兄也離我而去,本宮實在是難以接受,故而心神崩潰......

    可這一切過於真實,本宮難以相信那是幻覺。”

    聞言,魏垣更堅信心中所想,太子見到“成年”後的長兄,必是有人暗示所致。

    倒是皇后在一旁聽得頗爲感慨,幾乎垂淚,她多想見到長子成年後的模樣,可惜事與願違,十多年以來,長子連入夢的回數都屈指可數。

    許瑜垂首沉吟,少頃,對皇后說道:“世上怎會有鬼,或許皇兄真是......”

    “住口!”皇后中斷他的話,一汪淚水頓時傾瀉,她默然拭去,切齒道:“既知太子神智恍惚,爲何一定是離魂症而非遭人投毒?本宮自會請太醫複診。”

    許瑜知曉母親固執,遂望向長跪在地的魏垣與伍必心,請求開口解釋,見二人神色沉穩,他心中焦慮便褪去大半。

    “方纔伍大人對娘娘說過,太醫診治更爲妥帖。”魏垣應答。看似陳詞,實爲引導。

    各方沉默之際,殿內響起一陣輕快腳步聲,一抹亮色小身影闖入,身後還急匆匆跟着兩名宮人,口中呼着:“公主,不可入內啊!”

    可那小兔似的姑娘還是直奔內室而來,頭綰雙丫髻,身着綵綢襦裙的福慧公主竄至衆人眼前。

    “阿爺阿孃,你們怎麼眼圈紅紅的,哭什麼......”

    福慧本是笑着進屋的,察覺長輩們並不高興,自己嘴角也隨之一沉,只瞪着兩隻水漾的眸子,奶聲奶氣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