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王春和字數:2172更新時間:24/06/27 20:12:37
    一位耳尖的宮人立在牆後探聽許久,直至許瑜說完,她才順着樹蔭一路溜回來處。

    廊下,張蓁獨倚欄杆,面色悽悽,只眺望那三個模糊在花叢中的身影愣神,半晌,被回信宮人打斷沉思。

    “夫人,奴婢方纔站在近處的確聽到了東西......”宮人端正施禮,低聲說道,“那位郡王妃說,晉王殿下與她有緣,不會背棄殿下,提醒殿下莫辜負夫人您。”

    張蓁收斂神色,心間稍有鬆弛,問道:“那殿下可有說些什麼?”

    宮人繼續回稟:“晉王殿下親口說會與夫人相敬如賓。”

    “辛苦你,這點心意算是給的茶錢。”張蓁脫下腕上一隻玉鐲遞到宮人手中,揮手屏退。

    回過神來,張蓁只覺風清氣朗,眼眶中浮出的淚水打過幾轉後也逐漸消退,手撫胸口喘息道:“不是舊情便好......”

    這大好晴日裏無心賞花的還有魏垣,衆人信步入園,他卻不知拉許玦去了哪座殿宇,再見時二人停駐於桂樹前仍談論着。

    未幾,紓雅在衆多身影間見到他,緊着迎了上去,“夫君與姐夫商議何等要事呢?竟渾忘了先前應下之事。”

    他臉上倒也看不出異樣神色,聽紓雅嗔怪,才恍然想起拜見許瑜,慚愧道:“忙着與阿玦說事,一時竟忘了,只得晚些再向晉王殿下賠罪。”

    許玦不知其中緣由,此刻稍覺壞了事,微微蹙眉:“我來得遲,趕到東宮時便已開宴,方纔表兄又告知身上衣裳有冒犯之嫌,因此找了個偏僻處與表兄談了許久,顧及不周,險些忽略七弟。”

    賞菊會畢竟只是一場家宴,許瑜只當陪張側妃遊園,與紓雅一敘後告辭離去,臨別,還囑咐說兩位兄長若有事,直接過府找他便可,此刻紓雅一一轉述。

    “冒犯之嫌?”玉翹懵然不知,這件外袍乃長公主所贈,衣料雖好但樣式尋常,實在說不上冒犯何人。

    這事魏垣知,酒意大醒的紓雅也知,矛頭不免指向長公主。

    許玦以耳語向她簡述了兩句,復言:“表兄走後,姑母一人在府中難免孤寂,便不時入宸元宮與母親閒話家常,對我與玉翹也多有照拂,長輩不追時潮,難免造成無心之失,這衣裳我也喜歡,怪不得姑母。”

    一字一句,言辭懇切。

    玉翹訝然,念及帝后並未斥責,懸着的心才放下一半。

    她清楚知曉丈夫從前並不討陛下歡心,背後又無勢力,好不容易苦盡甘來,因觸怒聖顏而前功盡棄豈非太不值當。

    魏垣眸色深沉,沉吟片刻,囑咐許玦道:“母親性子糾結,有時也會做些急功近利的事,切記護好自己。”

    許玦席上姍姍來遲,又遇帝後忽臨,本讓魏垣懷疑母親與許玦之間有何不可告人之祕,可攀談良久,他仍是滿面無奈。

    換作別人,魏垣心中疑竇必定久存,但阿玦從不會騙自己。

    倘若僅是母親一人所爲,倒也說得通。他與許玦的情誼,母親全都看在眼裏,她總愧疚於從前對他的刻薄,拉不下臉爲他謀劃什麼,轉而幫一把許玦,也是一樣。

    ......

    這場風雅之會至入夜用過晚膳方止,紓雅回到公主府時卻得知一樁奇事。

    天已黑盡,檐角垂着兩隻燈籠照明,府門口原該清淨,此刻卻赫然站着人,且是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

    待紓雅魏垣下馬車後方瞧出昏黃幽光下乃是寧王府長史祁昌華,幾日未見,意氣風發一人竟變得失意惆悵,怔然望着紅門。

    思緒被馬蹄輪軸聲喚回,他立即上前行禮問安,說過幾句吉話便又匆匆離場。

    時辰、場合、人皆是怪異,看得紓雅滿頭霧水,與魏垣面面相覷。

    到了院兒裏遍尋雪魄不見,詢問之下才知,今日黃昏時分,祁長史忽地獨自拜訪長公主,自言心儀雪魄姑娘,並帶來禮品相贈,長公主念在他自沙場來,性子豁達寬放,未責其魯莽,只答覆無法做主。

    這一幕被好些僕婢看見,霎時譁然,都以爲是在下聘,私下打趣雪魄與祁昌華實乃“佳偶”。雪魄氣惱,將自己關在屋中,不收東西也不見人,最終在靜亭安排下,物什連人一同請了出去。

    紓雅等不及卸妝,提裙直奔雪魄臥房,遠遠只見她坐在牀沿處垂頭喪氣,靜亭出言寬慰,她卻不敢與之對視。

    “怎麼了,小心肝。”紓雅急促走到牀邊,關切道。

    “姐姐,沒有那種事......”雪魄聞得熟悉嗓音,委屈油然而生,“我都沒見過他幾回。”

    說起祁昌華,她只覺莫名其妙,自己之他也就在寧王府相處過三五日,談不上熟識,更遑論情意,想必那人認爲她身份低微,便可隨意討要。

    紓雅凝眉,隱隱憤然:“祁昌華曾爲將軍,如今又身居寧王府長史一職,竟還恣意妄爲,敢將主意打到你身上。”

    “他跟了寧王殿下一年,不會不知殿下與我們之間的關係,今日他敢貿然向長公主提起心儀於我,還送禮,卻唯獨不與我說,可見這人不真誠,急着討房妾室呢......”

    雪魄底氣足了些,聲兒也不禁拔高,句句傳向窗外。

    女子內室,魏垣不便進入,便同聞訊趕來的伍必心在門外等候,不時還按着眉間睛明穴,“如此輕浮,早知一頓悶棍打出去也就罷了。”

    他這些天本就神思緊繃,眼皮底下又出了這等事,頓生惱怒,立刻遣人將來龍去脈傳回寧王府,讓許玦自行定奪,必要有所迴應。

    “寧王殿下本就不待見那人,魏兄何必惱呢。”伍必心語氣淡然,嘴脣翕動間飄出一股酒氣,與東宮宴樂中彌散的氣味別無二致。

    魏垣順酒氣打量他兩眼,臉頰尤紅,口中彷彿咀嚼着東西,他猜出那是降味的凝香丸。

    “你也才回府吧?”

    目光相接,伍必心嚥下一口唾沫,酒氣盡散,輕快道:“今日你倆忙,東宮也忙,長公主雖在府裏,卻也不拘着我,必心自然是去見心念的故人了。”

    魏垣會意,聲音徐徐道:“才見一個急的,又來個不急的......只怕不止‘故人’那麼簡單,倘若你真與那位女官兩情相悅,中秋將至,想來陛下也會成全這段姻緣。”

    聞言,伍必心沉默良久,忽淺笑道:“多謝魏兄好意,她有她的打算,而必心只想陪在魏兄身邊。”

    秋月半缺,他驀地憶起當年入夜拜天,也是如此。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既已兩心相悅,並非事事圓滿才叫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