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王春和字數:2069更新時間:24/06/27 20:12:37
案上果然放着一件疊得齊整的水藍色外袍,要說料子精巧也夠得上,不過那樣式已經不時興了,乍看之下倒像是早年留下的舊衣。
以這樣的衣服爲禮,在哪兒都不妥,唯獨長公主做得出。
魏垣知道母親念舊,正巧阿玦喜素衣,一切再合理不過,可不知爲何,他心頭的詭異感不減反增,似乎許玦從前便穿過那件袍子,一個模糊的身影已然映在腦海中。
他仔細回憶那影子轉身的瞬間,想要看到那張臉是不是許玦,但總也無法將二者合爲一體。
“垣兒,你怎麼了?”見魏垣只顧環視周遭卻沉默不言,長公主急忙發問。
魏垣從思緒中抽離,許玦最真實的面容正在眼前,他又瞧了好久,只覺陌生,“你真是阿玦?”
“還能是誰?原來時隔一年表兄已不認識我了……”許玦滿目疑惑,打趣道。
魏垣凝眉,復呢喃:“是阿玦就好……那長兄是不是……”他神色略顯恍惚,雨水順着髮絲往下墜。
長公主聽得仔細,不由錯愕,忙出言遮掩:“你看你都淋溼了,也不知撐把傘,紓雅呢?”
“她……潑溼了衣裙,孩兒讓她回屋更衣,晚些再來向母親請安。”
目光交錯間,長公主心下瞭然,轉頭對許玦說道:“紓雅回京,最想見的必是她姐姐,阿玦你去報個平安,等雨停了,再讓她們姐妹一敘可好?”
許玦眼皮直閃,聯想到前幾月皇帝處理的魏圻犧牲一事,還是知趣告退。
魏垣目送他與祁昌華在侍從引導下走到迴廊盡頭,方纔回眸問:“長兄是‘檀家餘孽’,檀緒之子,所以陛下要殺他,對不對……”
……
與此同時,許玦疑影不散。魏垣親自尋了證據,親兄遇害之事已真相大白,不知還有什麼令他不解。
“你祁家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燈,竟靠陷害他人來鞏固基業。”許玦緩步在前,對跟在身後的祁昌華沉聲說道。
祁昌華不怒反笑,微一躬身道:“我堂兄看似是個有盤算的,實際卻迂腐、愚蠢,即便陛下下令讓他自盡,他也只會咬牙接下。”
許玦停駐片刻,側身視之,“陛下下令?你是想說陛下要自己親侄子的命?妄議天子,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在下什麼也沒說,殿下誤會了。”
許玦打量祁昌華那鎮靜的神色,面上泛起一絲嫌惡,然而對方早已習慣他反覆無常,無論他表現得如何抗拒,心底都已認同對方的存在。
言盡,一抹倩影自轉角處飄然而來,吸引二人注意。“雪魄”這名字驀然迴盪於許玦腦海,但他不敢確定。
從前跟在紓雅身邊那個侍女似乎年紀很小,作丫鬟打扮時像個孩童似的,而此刻眼前的女子身姿娉婷,一身輕羅衫子搭上稀疏釵環,氣質不俗,一時間許玦也辨認不出來者身份。
落雨淅瀝,女子輕提裙袂,神色自若,只待走近才意識到對面有客,愕然行禮道:“寧王殿下安。”
祁昌華看得入神,胸間涌出一股躁動,不知屏息多久,才長嘆出一口氣來。他不識得眼前人,以爲那便是韋紓雅,剎那間對魏垣產生了豔羨之意。
“姐夫!”紓雅姍姍來遲,一聲呼喚驚破二人猜想,她一把摟過雪魄,接着說道:“闊別一年,雪魄早已是我義妹,如今她竄了個子,人也愈發珠圓玉潤,你怕是不認得了吧。”
許玦恍然大悟,這些青春女子,各有各的姿態,或是內斂沉靜或是落落大方,若看面貌,雪魄倒比紓雅還美上幾分,但紓雅身上蓬勃的勁頭叫人看了很是舒心。
“恕我眼拙……”許玦微微垂首,“看來表兄的確待你很好,既如此,你姐姐也可安心,千百封信也不如親眼所見啊。”
紓雅粲然一笑:“本想着回來拜過長公主便轉去寧王府見姐姐,誰知竟遇上大雨,倒該我問問,姐姐在家中可好?有無操勞清減?你來爲何不帶上她呢?”
關切之言總也嘮叨不完,惹得許玦也開顏,連連應聲。他的確捨不得玉翹受累,王府一切事務皆由管事打理,雖不知自己做得夠不夠,但每日歸家見到妻子莞爾一笑時,他總能感受到瀰漫開來的愛意。
“她現下憂心的只有岳丈和姑姑他們,不過父皇下令讓韋家人明年回京,玉翹欣喜,近來也願意出門,昨日還與幾位閨友一同遊園賞燈。”
許玦言語輕快,迴應紓雅的同時也在寬慰自己,“自從你姐姐出嫁以來,我最怕的便是她愁容不展,有孕辛苦,養育幼子更不易,還要飽受至親離別之痛,姐夫向來性子軟,不成器,只能在那些小事上稍作彌補。”
“不!”紓雅橫在許玦面前,“誰說性子軟就是不成器,姐夫真心待姐姐,敬之愛之,面面俱到,不知超出旁人多少!”
許玦眉頭輕揚,擡手輕撫紓雅發頂,“若表兄哪日欺負你,你就告訴你姐姐,我好……我好立即懲治他……”話語在口齒之間顯得極爲侷促,連自己也忍俊不禁。
他本就是紓雅見過最好看的男子,眉眼精緻如畫,氣質溫潤,如蘭如玉,笑起來更加清朗俊逸,宛如謫仙。
許玦言談舉止間仍舊保持着一貫的溫柔,但已不同於曾經消極避世時那般低沉,紓雅能明顯感知到那逐漸挺立的龍骨。如船行水中,他必將脫離擱淺帶,駛向湖心。
紓雅對他頗有期許,只是魏垣還防備着祁家人,許玦身邊恰有一個,她想詢問,可話到嘴邊又改了口:“前幾月夫君與羌人作戰,情況十分危急,後又爲查明兄長枉死之事勞心傷神,殿下您看在他殫精竭慮的份上就別再‘懲治’了吧......”
她旁敲側擊,目光移向許玦身後之人。
祁昌華豈能不知她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也不拐彎抹角,迴應道:“夫人無須遮掩,族兄險些讓羌人奪了肅州,又曾犯下錯事,陛下降旨責罰,免去其一切官職頭銜,但這處罰的確過輕,不足以告慰魏圻將軍在天之靈,若王爺不忿,盡可痛斥祁氏,在下願代兄受過。”
這人着實怪異,紓雅雖只見過他兩三回,但每次都是一臉得意之相,無論以何種言語來激他,難怪許玦曾說祁昌華不好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