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王春和字數:2108更新時間:24/06/26 23:22:44
    此時付雲騫靈思一轉出言道:“稟陛下,七殿下說得不錯......既然皇后娘娘介懷以太子爲使,或可考慮與太子一母同胞的七皇子。”

    因許瑜年紀小,作爲舅舅的付雲騫不常將他放進計劃內,又遇他觸怒聖顏,與帝后鬧僵,好些日子不被提起,自己險些忘記這個小外甥。

    他今日來這議政殿自薦,倒讓付雲騫很是驚喜。

    說起來,許瑜心思純良,不僅與太子同父同母,關係更是融洽。同一件事,許瑜做與太子做沒兩樣,益處盡在皇后這方,只要他願意,他便是代替太子赴肅州的最佳人選。

    皇后別無他法,都是親生骨肉,誰去涉險她都會於心不忍,可若皇帝同意讓許瑜去,好歹還可保太子不被樑王冷箭所傷。

    “可七郎年紀尚輕,不知能否......”皇后屏息良久,這才抽了口氣,輕拭眼眶中打轉的淚水。

    許瑜聽母親語氣似有鬆弛,緊着向皇帝進言:“母后勿憂,兒臣定能完成任務,且此行必有朝中武將護送,父皇母後也無須擔心兒臣安危。”

    皇帝聽罷,按揉幾許蹙得酸脹的眉心,沉聲問道:“七郎,你當真不懼?”

    “不懼。”許瑜幾乎脫口而出,能去肅州一趟,原就是他盼望已久的事,邊兵浴血一線,自己作爲皇子享盡清福,無顏說一句怕,況且只是勸降而已。

    “只是兒臣有一請求,讓左羽林衛羽林郎晏錦隨兒臣前去,他自小照顧兒臣,後來父皇又將其指派給兒臣做侍衛,有他在,兒臣也能安心。皇宮有左右羽林衛,從上至下分置將軍、中郎將、羽林郎,與晏錦同職者若干,還望父皇成全。”

    皇帝掃視殿中,三人跪得誠懇,還有太子在一旁舉棋不定,都等着自己拿主意,沉吟片刻,應答道:

    “好,你自薦爲兄分憂安撫母親,謹守孝悌,朕心甚慰。這請求並非大事,朕便着晏錦與你同行,羽林郎一職可替補之人不在少數,待你二人順利歸來,朕還會擢升他。”

    旨意辰時定好,午時便已在去往邊關的路上。

    宮內皆知七皇子復了晉王之位,被皇帝委以重任赴肅州招降羌軍,后妃皇子們也紛紛遣人前往晉王府探望,悽清已久的宅院霎時門庭若市。

    德寧公主府也不例外,送去金飾玉器三箱,綢緞錦布百匹,各類香料茗茶若干,託晉王入肅後問候魏垣。

    長公主倒偏愛寂靜,公主府僕婢總數多,但擴出新地塊後,僕人皆在那邊起居,自己仍舊定居碧落閣,只留飛霞姑姑與其他幾位熟絡的婢女近身伺候。

    這日剛過午,飛霞的身影穿過院內紫藤花架,步履輕巧地拐進碧落閣。

    府中大修時,碧落閣也裏裏外外清理了一番,內外室由三張大漆屏隔開,外爲書房內爲佛堂,而長公主在閣樓之上闢出臥房,長居於此。

    飛霞來時,長公主正在屋內翻看着架子上那些擱置了二十餘年的典籍。那些書,都是她與駙馬檀緒共同收集而來,每每翻看,仿若故人重複。

    “主子,新信,有關肅州之事......”飛霞掩門,來到長公主身側壓聲說着。

    “都在自己的地方了,何必如此謹小慎微。”長公主合上手中一本舊典,淡然道:“肅州有事不是人盡皆知麼?如今連皇帝都派了晉王去招降羌人。”

    “是二公子的事,由阿桃傳來。”飛霞所接之信,自然不是人盡皆知的羌人犯境。

    那位叫阿桃的人,正是伍必心口中幼時收留他的那位“阿孃”,伍必心時常與之聯絡,卻未曾想到她會與長公主互通消息。

    “伍必心給的?”長公主身居峯頂,洞悉手下一切活動,知道這消息必是由伍必心遞送而來,且內容必是關於魏垣有何舉動。

    遲疑片刻,她接續道:“可惜他未必識得我們真實身份,還以爲是阿桃創立天機閣保着我與垣兒。隔了這麼一層,消息最終還得到我們手上......說了什麼?”

    飛霞展開書信,遞到長公主面前,應聲敘述:“二公子聯合了陳惲,致親自上陣的肅州都督祁昌懋戰時失利,入羌人之圍,而後他親自督戰,羌人大有退卻之勢......”

    長公主聞之,略帶滄桑的眼眸中泛起光點,笑道:“哦?他竟敢在祁家爪牙面前耍伎倆,如此狡猾不知隨了誰。”

    這話乍聽只是隨口而出的一句戲謔之語,可飛霞伴她幾十載,能辨出言下之意。

    長公主與魏垣之所以母子疏離,一是因爲她的確更喜愛長子,二便是魏垣在宮中養了十年,她實在不知皇帝會向他灌輸多少對自己不利的言論,令其憎恨母親。

    當年她從阿桃處接來伍必心,本是陪在長子魏圻身邊做幫手,卻發現他與魏垣投緣,後來長子罹難,她索性留了伍必心在府中陪伴魏垣,稍彌補自己內心愧疚。

    難得長公主笑一回,卻不是真心高興,飛霞心中很不是滋味,咽了一口唾沫,道:“二公子機敏,並非不敬您,只是怕您,咱們若好好向其解釋緣由,未必不是一路人啊。”

    “早已離心,何談一路人?我與垣兒之間恐怕隔着天塹,豈是三兩句話便能迴轉的......”長公主頓時色變,她雖舍不下母子情分,時時掛念兒子,但也實在不必費力去解那些綁死的心結,徒勞又糾結。

    飛霞垂頭不語,鼻腔中深呼出一口氣。自己倒盼着長公主與兒子和好,若長公主仍按自己主張行事,她也會堅定不移地選擇這位陪伴幾十載的主子。

    “安定祁連招降羌人一直是圻兒夙願,如今他着手行動無可厚非,叫靜亭警惕細作,好生護着他,別讓‘陷害祁氏’這種話散播出來。”長公主嘆道。

    飛霞點頭應是:“靜亭知道分寸,這些年處理過不少細作,幾乎都是她親自動手......其實她一早便知自己是二公子的親妹妹,又受主子多年養育之恩,必定事事盡心,只是她可做之事也侷限於此,咱們要瞭解二公子動向還是得靠伍必心。”

    這一席話,將二人思緒都勾到了十五年前的春季,也是這樣一個和暖時節,長公主第一次知道魏垣父親與旁的女子有了孩子,且已年滿四歲,只比自己入宮的二兒子小了半歲。

    她還清楚記得當時心情,想怨、想怒,到頭來卻什麼也發作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