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王春和字數:2142更新時間:24/06/26 23:22:44
    “爲何?”紓雅眼中,那女子不過是一個穿着打扮異於中原人的別族女子,至多也就是高了些,也能對得上善舞這一傳聞。

    “你們瞧她臂上綴滿金器,到底遮蔽不住那皮下筋肉,反倒有欲蓋彌彰之嫌。”

    魏垣視線還是直挺挺地對着不遠處那個買香女子。

    夏姬已試過那攤點上三四款香膏,攤主見她打扮得雖然奇怪,卻也穿戴華貴,遂滿臉堆笑,盼望今日能賺上一筆。

    聽他一語,紓雅再度打量了那人的手臂,確如魏垣所說,肌肉浮動,看着穩健有力。

    可光是憑藉這一點還遠不能證明她就是一名刺客。

    思緒發散之時,魏垣接續道:“你這幾日又是舞劍又是求着必心教你射箭,你可看看左右小臂有何不同。便是必心那樣健壯的手臂,也會因慣用手而稍顯差異。”

    語罷,紓雅掀起紗袖,端詳了自己的雙臂。她曾在武館練過劍,右臂本就粗些,這些天再度拾劍,又時常拉弓,肌肉發了脹,視之更爲明顯。

    伍必心同時也攤了手,那雙與面容極不匹配的粗壯手臂展露在紓雅眼前,一眼看去,慣用的右手還是明顯勝於左手。

    他能用夾鐵摺扇與人打鬥,還可擒制住身着甲冑的鄭普,皆是右手發力,不知這把力氣是下了多少功夫。

    再觀那羌女夏姬,與伍必心類似,金飾之下,手臂的力量感若隱若現,時而伸出的左手與右手對比,雖看不出粗細,但那肌肉輪廓淺淡得多。

    是時,夏姬似乎覺察到來自側後方隱蔽處的視線,轉眸看了一眼馬車。

    魏垣掩下窗幔,透過遺留的一絲縫隙,見夏姬還在攤點前挑着東西,彷彿刻意在等。

    “她聲稱自己是喪夫的貧苦婦人,卻絲毫看不出憔悴模樣,反而康健挺拔,難道做了舞姬反倒氣色好了不成?”

    魏垣沉着聲說了最後一句,話音剛落,一隻裹着絲帕的小圓鉢被從窗幔外飛入,劃過肩頭,正落在他手中。展開那只圓鉢,其中正是凝成白玉色的香膏。

    嗅到淺淡花香的瞬間,伍必心忙伸手摁了回去,警覺道:“小心有詐!”其中之物,或是香或是毒,魏垣皆不得觸。

    再度掀窗時,夏姬已然沿着來路去往酒肆方向。

    她已然發現魏垣,而絲帕與香像是一種邀約,是美豔刺客尋找目標時下的餌料,可於魏垣而言,這並非誘惑,僅僅只是她坦白身份之舉。

    他攥着那兩樣物品沉思良久,直至回府入了行雲堂。

    一年相處下來,紓雅已漸漸讀懂他那些情緒的含義,如今對着這兩件羌女所贈之物發愁,無非就是想要一探究竟,卻還未想好應對之策。

    他向來追求水到渠成,若是十拿九穩,還有一分疏漏都會成爲他心裏隱約的牽絆。

    “夫君是在想如何捕那刺客?”紓雅與之並肩而坐,輕聲問道。

    魏垣應答:“我雖篤定那女子是刺客,可自己不親自去探一番,還是不安心。”

    他那些心思果然被她猜了個正着,於是她半嘆半勸地說:

    “既是刺客,那她一定有行刺目標,如今這目標落在了夫君頭上,想來也是躲不掉的。她以這些女兒家的物件誘你去,必是想在你沉湎於溫柔鄉毫無防備時痛下殺手,我們或可將計就計,部署嚴密後擒拿於她。只是,那夏姬好似知道夫君身份,而我們,卻僅猜到她是刺客......”

    羌人在臨戰之際放出這麼一個刺客,既無法撼動肅州分毫,又帶不回想要的錢糧物資,唯一能做的便是刺殺此地有名望者,擾亂局勢,鼓舞己方。

    而最易被定爲目標者,一是與之結仇的祁昌懋,二便是郡王魏垣,而這夏姬恰恰先選了魏垣。

    而他們在明處,自身所有消息都如春池般澄明見底,刺客想打聽什麼都能即刻得到,若不知彼,必會吃虧。

    紓雅一語,的確說在了魏垣心口上。他之所以糾結,除考慮應對之策外,還有一層便是怕自己身入酒肆,引紓雅介懷,但自己這次又狹隘了。

    見他思索着久未開口,紓雅說道:“等探出那夏姬來歷時,我們便已預備齊全,到時候必心跟隨你去,紓雅在府中爲你接信可好?”

    她的兩句話,給了魏垣些許啓發,若是她也支持此舉,他心中戒備便可放下十之八九。

    ......

    一日後,黃昏,魏垣定下今夜赴往那城南酒肆。

    臨行前,魏垣吩咐十名府衛遲半個時辰出發至酒肆,再分批入內,伏於場內四角,若見夏姬有所行動,則可當場押下。

    酒肆在城南,與王府相隔甚遠,可魏垣模樣較常人有異,不可打馬前往,遂換上斗篷稍作掩飾後在府門前登上一輛馬車,直奔目的地。

    他身邊只帶了伍必心一人,裝作一位攜友出門尋歡的公子,待入場落座後,再摘下掩飾,刻意顯露華貴衣着,夏姬若有心,必會留意到他,從而識得這張被自己定爲目標的臉。

    城南這家酒肆原本單是買酒,生意已接近枯竭,入春後重整開張,便多了份風月之氣,尤其是近來買下了夏姬,生意更是紅火,與幾月前相較可謂天壤之別。

    中場喧鬧,魏垣入內時已是賓客滿座,數名歌女於臺上彈琴唱曲,臺下衆人交頭接耳把酒言歡,其間衣香鬢影,人頭攢動,儼然花樓之派。

    魏垣甚少踏入酒肆,即便這兒與旁的有所不同,也未必能察覺,倒是伍必心一見即知此處異常,與其標榜酒肆,不如說是賣笑場,遂叮囑魏垣切莫大意。

    風月場所,少不了各類薰香,爲此伍必心制了一種麻藥粉,以之入鼻,可使人一個時辰內心神鎮定,嗅覺失靈。

    在府中時紓雅曾告誡二人,刺客詭計防不勝防,最好用藥後再入內。

    是時,夏姬身着一襲棉麻白裙入場,依舊散着發,頭戴花冠,淺淺弓身行禮後開始挪動舞步,翩躚而起。

    她今夜的服飾,上身只餘細布抹胸,外披一件素紗薄衫,手臂金飾尤在,只是金鐲換金鈴,隨着手部擺動而清脆作響。屋鬧,那鈴動之聲若不仔細分辨,也就淹沒於場內喧囂中。

    舞蹈間,夏姬不斷掃視着座上衆人,幾番輕盈躍動後,她目光終是落到中部靠後的魏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