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王春和字數:2184更新時間:24/06/26 23:22:44
魏垣沉吟片刻,迴應:
“他們自知與中原實力懸殊,向來以擾爲主,此刻下功夫排兵佈陣,倒頗有一股志在必得之氣.。
羌人可不止吐谷渾地界上有,河隴各州比比皆是,怕只怕這幾月之內他們早已派了細作,作亂於民,正如那投毒一事......
告知陳惲將軍,讓他提醒祁昌懋加強城中巡防,嚴格盤查進出人羣。”
“可是魏兄,我們的計劃......”伍必心遲疑道。
“先顧及城中百姓安危,再談如何對付祁昌懋。”魏垣之言擲地有聲,他知道,無論自己做出什麼決定,伍必心都會同意。
此刻伍必心眉頭緊蹙,胸中似有不平,可半晌後又消偃下去,應了聲是,隨後欲起身離開,剛轉了身子,卻又驀然回眸,叮囑般地對紓雅說:
“我並非有意讓魏兄涉險,若這幾日必心做事不周,還得請你多幫襯他。”
說完這句語重心長的話,他揚長而去。
紓雅聽見“計劃”、“對付”等字眼,知道他們謀劃着什麼,雖說她從來就贊成魏垣去搏,但這一次,他又瞞了自己,或者說他,他想瞞。
至此,紓雅終於開口:“夫君這是何必呢......真打算將紓雅排除在外麼?”
回過神,魏垣長嘆一口氣:“必心不是已經在求你幫襯我了麼?如此大事,我本不願瞞你,只是謹慎慣了,這幾日又見你憔悴,不願擾了你,還有就是......”
他說到一半,話音落了下去。
雖只是些寬慰的話,但紓雅還是認真傾聽,換做以前,她或許會覺得魏垣在搪塞自己,可前幾日她才見過他那眉宇中的關切與愛意,此刻就像是被施了法般,願意相信他。
“還有什麼?”紓雅沒聽到實處,不禁發問。
魏垣卸下方纔深沉凌厲的模樣,滿臉躊躇之色,而後忸怩道:
“我不喜祁昌懋,只是因爲不願受祁家制約,可若是告訴你我要取而代之,只怕你會認爲我還在介懷上次之事。”
紓雅聞言,淡漠的臉上霎時露笑,若非他重提,自己都快把在都督府受傷一事忘得一乾二淨。
對上那雙懇切又帶了些焦慮的眸子,紓雅心中僅存那絲因他隱瞞自己而感到的失落,全然瓦解。
她不斷剝開眼前人自我防備的層層修飾,發現他只是個外殼成了年的稚子,只要真心相付,便會換得他愈漸濃厚的偏愛。
魏垣還等着她迴應,卻只見她擡起右膝跪上那張橫在兩人之間的長案,俯身在他額角輕輕一吻。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一愣,癢意自額處泛至全身,霎時打了個激靈,後退半寸,這是他不由自主的反應。
片刻之後,思緒彷彿又回到了腦中,摒棄那些不由自主,他只想立即索取那源自心靈深處的愛意。
繾綣良久,紓雅忽地鄭重說道:“到時候夫君想要做什麼,只管去,必心是你的助力,我也是......”
......
近來城中涌入了些肅州境內因雪災而家破的羌族女子,她們被伢人牽着上街,運氣好的被官吏或鄉紳府邸買去當雜役,若遇不上,也只能淪落青樓酒肆。
青樓酒肆做的都是生意,霎時接納了如此多新姑娘,自會作勢宣傳,廣邀恩客。
於是肅州城中風聲漸起,說是羌女妖嬈,性子放得開,同樣能歌善舞,不似西域胡姬那般嬌傲,喝酒聽曲時陪伴身側最爲可心。
其中最爲出名的是一位名爲夏姬的羌女,據說她是失了夫的新寡,家中再無親屬,這才落入伢人手中,爲謀生計入酒肆表演。
夏姬已然二十六七,到了人們口中“半老徐娘”的年紀,但人卻出落得媚態天成,鳳眼丹脣,毫無尋常婦人在這個年紀的倦怠,她高挑細長,卻並不纖弱,跳起那異域才有的巫舞時,身韻和諧姿態嫋娜,麥黃緊實的皮膚倒比中原人所追捧的“膚如凝脂”更具風情。
更有傳聞,直言夏姬原是巫女,最會勾魂攝魄。
如今城中浪蕩者趨之若鶩,只爲一辨真假。
鬧市,一架不起眼的送客馬車停在長街一隅,通體窄小,頂蓋車身均爲木架,兩側開了氣窗,無窗櫺,只用布幔遮蔽。
“怎樣,這兒夠隱蔽吧......”
恰恰能容下三人的車廂中,紓雅壓低聲音,對身旁的魏垣伍必心說道。
上回與魏垣意見相悖後,伍必心雖是不滿離去,可私下還是按魏垣所說,致信給了陳惲,以肅州軍的名義向祁昌懋這位都督稟報了有關南部羌人之事。
而後自己又調動探子留意着城中異動,目光最終鎖定在那位叫做夏姬的女子身上。
城中進災民不奇怪,進羌女也不奇怪,偏偏此時就有大批女子被伢人販賣進城,這可是個細作入城的大好時機。
據探子所說,夏姬平日待在酒肆之中,只在午時前往集市購買用品,一連五日現身於南市。這幾日若要見她,要麼趕赴酒肆消遣,要麼守在集市靜待。
紓雅打聽到夏姬那間酒肆所在,正在南市附近,於是在她每日入集市的必經之路上,紓雅租下一架馬車,光是停靠於此,三人共乘倒比茶舍看臺更隱蔽私密。
“便是那人......”
伍必心撩開窗幔觀望許久,終於在人羣中見到一個高挑輕盈的女人身影,並篤定那便是傳聞中的夏姬。
紓雅與魏垣隨之看去,只見一位戴了面紗的披髮女子款款而行,她上着寬衣,下墜長裙,衣裙皆由厚實錦布製成,裙不迤地,以綺麗紋樣鑲邊,上袖較短,晃晃露着半截戴滿金飾的小臂。
那樣的裝扮在一衆絲綢襦裙之中格外顯眼。
這幾日她的名聲已在坊間傳開,許多先前未見其貌的行人通過那嫵媚的眉眼以及奇異的服飾猜想那便是羌女夏姬。
夏姬來到一處售賣香膏的攤點,正巧對上馬車右側魏垣所坐之處。
窗口所向,只得見一個側影,周遭行人三五聚集,打量着這位裝束奇特的美麗女子,可她本人並未作出反應,依舊是揀選着攤點上的貨品,幾近冷漠。
“我知道羌人在玩弄什麼把戲了......”魏垣觀望半晌,低語道:“那不是困苦謀生的舞姬,而是訓練有素的刺客。”
魏垣性子敏銳多思,極善於體察微末,這一點,連做慣了探子的伍必心也自嘆不如,此刻他能篤定夏姬身份有異,真相也就八九不離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