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王春和字數:2192更新時間:24/06/26 23:22:44
懶了好些時日,紓雅終於送走這春困之狀,人也養足了精神。
踏出院子時見雪魄正幫着小丫鬟汲水入缸,每次滿滿一桶,她提動時,那水桶便沉甸甸地掛在手上,墜得她那兩條纖細的胳膊筆直冒筋。
紓雅驀然憶起從前在韋府,雪魄打水也是這般模樣,自己力氣倒比她大許多,時常幫襯,後來分工出取水與提水兩種任務,紓雅自然攬下提水的活兒。
今日舊景再現,她也想要助力一把,誰知那水桶極重,僅兩個空桶,便使紓雅那剛從酥軟中恢復的雙臂吃了力。顫顫巍巍一個來回後,大喘氣。
她從未如此直觀感受過自己體力的變化,誰知竟變得如此虛浮,難怪會在騎馬這事上耗損元氣。
“一年多不去武館,一年多不沾雜務,四肢都不像自己的了......”事畢,紓雅重重坐到井口,輕捶着手肘。
雪魄無奈嘆道:“剛過一回冬,姐姐身子是差了些,這王府雖說僕婢少,到底沒那麼多瑣事,大家也應付得過來,怎敢勞煩王妃親自動手呢?連姐夫都吩咐了好生將養,今日且算博姐姐一個樂罷了。”
經上次報錯信一事,雪魄心中抱了些愧疚,不敢讓紓雅再做那些耗力之事,今日見她氣色紅潤,精神頭恢復得好,架不住她偏要上手,也便妥協了。
紓雅笑答:“哪兒就這麼嬌貴了,被你說得好矯情,如今體力不如從前,只得慢慢恢復......”
她所說“恢復”定然不是指在牀榻上躺兩日那麼簡單,雪魄聞言更是警覺:“姐姐又在盤算什麼?”
紓雅知道雪魄這幾日放心不下自己的狀況,竟也開始時不時管着自己,正對她那嚴肅模樣,語調輕柔道:
“還是雪魄知我最深,我已打算從明日起多活動活動,你放心,都是以強身爲主,循序漸進必不會傷了身。往後要學的東西還多呢,若任憑身子病弱下去,還如何與夫君同舟共濟?”
“又誆我吧......”她聽了此話,似有些失落,頭也低垂着,喃喃:
“姐姐本就是姐夫最信任的人,他有何事必會與你商議,他貴爲王爺,卻肯對你一人鍾情,這是咱們作爲女子的幸運呀,何來不得同舟共濟一說?”
雪魄自知如今紓雅是自己唯一的親人,看她得到夫君鍾愛,有着閒適安逸的生活,就這樣平淡過着日子,自己打心底高興,不希望她再勞心傷神。
紓雅哪兒會不懂她的心思,攬了她靠在自己肩頭,歸順她鬢邊垂落的一縷碎髮,含笑道:
“鍾情寵愛有何用啊......夫君對我是好,可我所期盼的並不是他將我藏在後院,我想......”言說至此,紓雅停了聲,心卻未停下。
於她而言,如今居於王妃之位尚可享享清福,可焉知日後不出變故,出在內也好外也罷,居安思危總是沒錯的。如今她與魏垣的關係只算得上一對知心夫妻,至少要像伍必心那樣,方纔算盟友。
思緒回籠,她見雪魄聽得雲裏霧裏,擡眸等着自己發話,遂轉言道:
“雪魄你也要堅持心想之事,別辜負了自己。”
雪魄雖想象不出紓雅追求的安定是何種感覺,但這話她能聽明白,正是紓雅常與自己說起的“先愛自身,方可愛人”。
......
時至三月半,魏垣設想中與羌人的衝突仍未出現苗頭,羌人衆部落集結後便沒了下文,彷彿事件就此作罷。
可明明在雪災的大範圍籠括下,吐谷渾北面已受波及,如今也該是畜死糧盡之況。
原吐谷渾的羌人已悉數歸降於炎國,但部衆帶得有限,部分族人被棄於當地,仍與炎國爲敵。按那些未降羌人以往作風,受災後早該劫掠邊境城鎮,此次卻異常淡定,莫非正率部衆協商歸降?
一貫的警覺告訴魏垣,其中必然有鬼,結怨數十年,豈會因爲一場大雪而俯首,或許他們早已在暗中生事。
而這次魏垣爲自己策劃了起勢之局,他絕不會允許計劃落空,也不會放任敵方陰謀危害到肅州百姓。
他在臥房中來回踱步,不時還會望向那扇半開的房門,焦慮等待全新信息。
“來了,魏兄!”
伍必心清亮的嗓音自院中傳來,魏垣那顆忐忑的心終於定了下來,迫不及待出門相迎。
“派出的探子查到,居於原吐谷渾地界上的小部落聯合西邊散居的党項人,共計十五部,已推舉出一位共同首領,看樣子不日便會進犯邊境......”
伍必心說着,一路隨魏垣走到內室,兩人於長案前落座時,正遇紓雅推門而入。
紓雅才活動過一番,額上還掛着晶瑩汗珠,正持了張拭帕輕貼臉龐,入內時三人面面相覷。
“這是......”
她方纔在西角不遠處的雪魄房中歇了會兒,忽聞門外響起腳步聲,隨着而來的是伍必心一聲呼喚,遂想到回屋查看一番。若非見他來,紓雅還以爲魏垣今日又去了碧月堂。
魏垣正對進門處,收斂驚異之色,道:“先前還瞧見你在水榭處舞劍,怎麼此時便回來了?”
“已是一個時辰前了。”紓雅怔怔應答。
伍必心望了紓雅半晌,回頭與魏垣目光交接,盼着他拿個主意。
魏垣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爲了等這份消息竟忘了時辰,嘆道:“無妨,必心你且說你的......”
紓雅心間涌動一絲欣喜,識趣合上門扇後,疾步來到長案邊與魏垣相對而坐。
伍必心會意後,將密信所述內容一一道來:
“那十五部落共推了一位女首領,吐谷渾人,母族正是去歲時被祁昌懋屠戮的衆部之一,那一役後,她的母族幾乎無男子存活,只剩一衆女人。而這個女首領並不簡單,出身巫醫,卻學了一身騎射本領,嫁與党項野辭氏首領後,常隨夫征戰,可戰可謀。想來本次兩方羌人聯合,少不了她在其中牽線。”
“推選首領需要幾月之久?”魏垣沉聲發問。
伍必心喉頭顫動,略頓了頓,說道:
“他們自是空耗不得,這一兩月以來,緊着籌集糧草,排兵佈陣,一改以往野蠻劫掠之風,事情比想象中棘手得多,只能邊探邊行動。”
紓雅未參與交談,只當自己是旁聽,可即便不問他們前因,自己也能從言語中窺得一二。
羌人集結之事本不是什麼機密,先前城內還在瘋傳,但戒備了許久未見動靜,傳言便慢慢隱沒而去,今日聽他們再度提起,才知危機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