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王春和字數:2114更新時間:24/06/26 23:22:44
魏垣又凝思片刻,沉吟道:“說不準......皇帝召他進京只做一個王府護衛,又是阿玦那樣不甚受寵的皇子,明着壓了他一頭,祁昌華正是意氣風發之時,遭遇打擊,不僅不見半分失落,臉上反而掛了幾分志在必得。”
紓雅聞此言,記憶回到那日韋家人出城,祁昌華爲許玦開道一幕。他的如魏垣所說那般意氣,無論是對許玦的造勢還是對魏垣自來熟。
許玦在衆皇子中最爲勢孤,母親出身平民,比起那些家族式微的嬪妃尚且不足,更不論前朝是否有人撐腰。
再者,這母子倆性子過於謙卑,不爭不搶,不顯不露,以致毫無依傍,若說親近之人,那便只有魏垣與七皇子許瑜。
魏垣在祁家壓制下久久不能出頭,許瑜出於手足之情倒是常告知皇后對庶兄多加照拂,可兩方之力還遠遠達不到護佑的程度,趕不上皇帝一句話封賞得多。
恰巧祁家在京城無根基,又少女子可攀姻親,聯合這樣一個無所依憑的皇子簡直是雙贏局面,怕只怕祁昌華動機不純,藉機拿捏許玦,作爲奪位籌碼,如此便與樑王一黨無異。
半晌後,紓雅緩緩開口:“大人已命人與姐夫對接,他雖不敢麻煩旁人,可我知道,如果有急情,他一定會求助於大人。如今我們只能先探一下肅州都督的心意,知己知彼方可長久。”
未等魏垣迴應,她眼神遊離四周,確保門外無人,耳語道:“上回無意間獲取大人密信,信上告誡大人藏兵,不知何人所書......”
那張信箋上的字跡端正平直,看不出筆鋒,紓雅當時看到只覺茲事體大,可那次過後魏垣卻並未出現任何大舉動,她深感疑惑。
“今日祁昌懋來時,提起的那位李都督......不過傳信這種事,通常由他手下文官代筆。”魏垣這回並未打算隱瞞,只當是戳破自家人心照不宣的事情,敘言道:
“他都管肅州多年,剛上任之時拜訪過國公府,與長兄甚是投緣,贊其生帶習武之質,而後親自擔任長兄的武藝教習。要‘藏’的那些兵,正是曾經長兄所領隊伍。長兄身死時,李都督大爲悲切,連帶麾下軍士也傳言事有蹊蹺,於是軍心偏向魏家,偏向......我。”
原以爲魏家是暗地裏私募軍隊,此刻聽魏垣一言,紓雅這才豁然開朗。
那些軍士原就是州兵,曾在魏圻麾下作戰,失去主將後迴歸州官管轄,河隴地區邊兵名義上都歸大將軍祁憲掌管,只是這些人親近魏家,又在李都督默許下聽命於魏垣。
如今都督換任,只留魏垣獨自應對。
述完,魏垣嘆道:“長兄借到的那份密報不知是誰所發,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但近來我隱約聽說他身前與祁家某年輕將軍交好,想來就是這新任祁都督,若是那人親自傳信,長兄輕信也就合情合理了。”
紓雅聽得脊背一涼,自己最多也就見過後宮爭寵或前朝拉扯時,各方言語激人,暗中使絆,只算是一點皮毛,誰知到了邊疆軍營中,竟還有詭譎之風。
她眉頭微蹙,擡眸望着魏垣:“紓雅只願大人平安......”
須臾,聽見他長長一聲嘆息:“可砧板上的肉如何與刀子談條件?”
他介懷長兄之死,從不甘心就此淪爲魚肉,邁出一步便再難回頭。
“博一個安生立命之本,方爲真正的平安。”紓雅應答,眸中光點閃動。“對你我而言,皆是......”
她這話正中魏垣下懷,他嚴肅的臉上不禁泛起一絲笑意。比起第一次見他發笑時那皮肉不和之態,如今可要溫和許多。
紓雅一如從前捉弄他那般,伸出雙手,彎曲食指輕捏他的臉頰,將那笑容推得更明顯。這次魏垣沒有阻止,任憑她在自己臉上胡亂比劃。
只待興致過了,她才試探地開口,說了個請求:
“肅州城外地廣人稀,多戈壁草場,很適合策馬呢。紓雅初來乍到,還從未學過騎馬,大人得空時可否教教我?”
“你若想學,我自然是有大把時間可以教你,不過......”想到她那日只吹過兩陣河岸冷風便突發寒症,魏垣不得不警惕,“臨近臘月,天氣嚴寒,朔風刺骨,恐怕只有等到開春後才能出去。”
紓雅原想說趁着初雪未下,早學早用,不過經魏垣提醒,她也回想起寒症發作時的痛苦,既傷自身,又拖累旁人,忙點頭應是。
......
夜裏,紓雅被一陣呼嘯聲驚醒,方知屋外狂風大作,吹得滿院枝椏胡亂作響,甚至還夾雜了折斷聲。魏垣說得沒錯,肅州的風確實大了些,又在臘月裏,這個時節騎馬估計得面如刀割。
紓雅凝望窗戶良久,晦暗中影影綽綽見樹枝顫動,倘若風再大些,真怕吹破糊窗明紙。
再度朝向魏垣,此刻他還側着身子,與紓雅面對面,只是風聲掩蓋了他均勻的呼吸聲,叫人分不出真睡還是假寐。
片刻後,一聲沉重的嘆息自他鼻腔中哼出,像是酣夢受到驚擾,睡姿也變爲平躺。
他身上暖和,紓雅掖了掖被子,靠得更近。
第二日推窗,門外已是銀裝素裹。
說來也奇怪,他們才進入肅州時已是冬月,就算在京城也該落下初雪,可這一路未見雨雪,先前還以此爲奇,說是又遇旱年,誰知一夜狂風後,滿院玉樹瓊枝。
因着“遇到旱年”,她才想到學騎馬,如今徹底消了這個念頭。
眼前茫茫一片,紓雅忽覺眩目,白日裏回溫,融雪的寒意撲面而來,凍得人不敢多在窗邊站一刻。
魏垣早起時打馬去了州衙,不知何時迴歸,屋內只餘紓雅一人。她掩上窗扇,在衣箱中挑了件最厚實的外裳,裹嚴實後離開房間。
霜雪來得猛烈,今日王府各院皆是空落,連丫鬟都不敢輕易出門,只有幾個家丁還在廊上運着東西。西院還有幾處房屋未修繕完畢,工匠歇在府中,估摸着近幾日也無法開工。
紓雅來到雪魄房間時,手上拿了好幾卷地圖,說是要請雪魄畫一副最新的。
雪魄才拿了掃帚想招呼人一同掃雪,只好作罷。她只畫過花鳥魚蟲還有美人,做地圖倒也新穎。
只見紓雅將幾卷地圖平攤在桌面上,每捲上內容細緻度不同,年份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