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王春和字數:2110更新時間:24/06/26 23:22:44
送完禮,祁昌懋這場試探也宣告落幕。他離開時仍守着禮節,神色動作無不彰顯敬意,魏垣明知他來府中別有用心,卻挑不出一點錯處。
方纔祁家僕人攜禮盒入內時擔得吃力,想來其中定有金銀一類重物。
果不其然,開箱後金錠佔了三分之一,皆在小箱中排列齊整。這批禮盒中還有四隻大箱,一箱壓實的綾羅綢緞,一箱珍稀藥材,還有兩箱塞滿珠寶,瑪瑙、琉璃、和田玉應有盡有。
紓雅在祁昌懋發話時全程緘默不言,此刻再也封不住嘴:“這新任都督沒貪造貪,趕着給刺史衝業績麼?”
她明白這一箱箱金銀表面光鮮,實際上只是陰謀容器。黃金美玉光彩耀目,但成箱擡進王府就顯得十分詭異。
當初韋瀚官場逢迎,好不容易有個交心摯友,誰知還私下竟籌劃叛亂,與他扯上關係,曾經那些收送禮品行爲即便出於普通交際,也是結黨營私罪證。
光是這一條,韋家就被判舉家流放。
魏垣拾起禮箱中幾塊白玉略微查看,皆是質地瑩潤觸手生溫,實爲上品。轉而凝眉,道:“祁家正得聖眷,這些東西不過灑灑水,可我若是收了,被有心人聽去,正好上書陛下,參我個廣收賄賂之罪。”
語罷,他將手中物什丟回箱子裏,命人合上箱蓋,珠寶碰擊聲清脆,他卻不看一眼。現今這酒泉王府已是璨若金屋,再過,便是實打實的奢靡。
靜亭知趣地示意下人將這一地紅綢箱盒挪去偏屋。
紓雅道:“大人,不管祁家是刁難還是試探,都存了心對王府不利,這些東西萬萬收不得。”
是時,伍必心從外來,手中還拿着一隻木匣。回肅州這些日子,他常在自己居住的碧月堂內清點藥物,同時致信蜀中阿孃,替紓雅解通訊之困。
他來時巧遇祁昌懋攜鄭普離府,鄭普見他又晃到自己面前,當即垮臉,倒是那位鼎鼎大名的新任都督,頓首示禮,神色淡然。
跑到會客廳,又見靜亭不帶半點喜色地招呼人挪着些禮盒,知道又被人使了絆子。
伍必心進大廳,奉上手中木匣:“剛剛收到七皇子送來的密報,必心已閱,不知魏兄此刻可要看?”
“且放下吧,隨後我回屋再看......”
近日魏垣紓雅關係突飛猛進,伍必心都看在眼裏,當即會意,將匣子整個送到魏垣手上。
......
送走祁昌懋,魏垣閉門不再見客。
紓雅當機立斷,將會客廳偏屋堆放的那些禮物,連同往日州官所贈之物全都按禮簿記錄原路退還,特意囑咐家丁,長街上若有民衆問起,務必大聲迴應是在退禮。
處理完退禮一事,紓雅折返行雲堂,此時魏垣已將密信內容過目,正等她一同商榷。
“七皇子怎得又致信給大人,可是朝中有事?”紓雅掩上房門,落座於魏垣身側。
上一次許瑜來信還是離京前夕,魏垣說他寫酸話激人。
“有事囑託。”魏垣說着向她展開那張信箋,隨即道:“託夫人之福,七殿下對我很是信任......”提起許瑜,他自己先吃味。
紓雅接過,無奈冷笑:“大人與七皇子共同生活十載,換句話說大人還是看着他長大的呢,兄弟情誼匪淺,何來託福一說?”
魏垣入皇宮爲質時,皇后還懷着胎,跨一年,魏垣年滿五歲,許瑜方纔降生。
凝神看信,其上寫到樑王許璐蟄伏已久,企圖對太子不軌,希望魏垣以郡王之尊調動河隴邊兵,若樑王有所行動,即刻南下阻撓。
樑王許璐,皇帝第四子,母爲陳貴妃。樑王矜貴,源頭還要從母族說起。
陳氏與皇后孃家付氏同爲京城望族,二族不論主幹旁支,在朝爲官者不計其數,親屬及門生幾乎包攬朝中一半文官職位,更有陳貴妃之父尚書令陳桓與皇后長兄侍中付雲騫同爲宰輔,分庭抗禮。
陳貴妃連生明珠、東珠兩位公主後才得了四皇子許璐,極盡呵護,錦衣玉食,從不忍斥責一句。許璐開蒙後,貴妃求請了皇帝恩師老太傅親自教學,年至十二,習弓馬,文武兼備,又因性子爽朗,形貌甚偉,受皇帝寵愛。
皇帝過問諸皇子功課時許璐對答如流,政要理論竟比太子還通透。諸皇子包括太子在內,大多畏懼皇帝威嚴,拘束成君臣,只有四皇子許璐與其相談甚歡,保留了父子天倫。
許璐時年二十二,早已過了冠年,皇帝雖賜下封地,卻遲遲不願其搬離京師,不時還會生出遷回皇宮之意。
有聖眷與外戚加持,又見皇帝時常不滿太子庸碌,四皇子逐漸動了取而代之的念頭,只需散播廢長立幼之說,亂皇后與太子陣腳,只要抓住太子的一絲逆反之心大做文章,屆時樑王封地兵馬足,再聯合朝中陳氏勢力共同“誅逆”,入主東宮名正言順。
紓雅看完信,思緒還未回籠,只聽魏垣說道:“不過七皇子的信任來得太足,忽視了王府與祁家的過節。”
“非也......”紓雅拍攏信箋,眸光一轉:“大人畢竟是一方郡王,雖不能干涉地方軍政,但突發變故時自是可以指揮州官救急,若往後真出現此等事變,祁家出馬合情合理。”
祁家發跡伊始便忠心於皇帝,爲皇帝排憂解難乃分內之事,若真有許瑜所說那麼一天,祁家搶在樑王兵馬到達之前入宮“平叛”,誤會便有時間解開,否則讓樑王許璐得逞,太子恐難翻身。
紓雅見魏垣深以爲然之態,接續前話:“我們也不必過於擔心,七皇子既察覺端倪,必定會多加防範,能不動聲色化解最好。”
魏垣靈思顫動,忽地想到大將軍祁憲長子祁昌華才被皇帝召去輔助許玦,七皇子身在京中,該是請求許玦更爲妥帖。遂疑問:
“七皇子不去找祁昌華,是不是阿玦那邊出了問題?”
分別後,許玦也曾來信,除報安問安外並無異常。
“不會!姐姐與姐夫的信上只說照顧煜兒繁忙,還要分心應付祁昌華,近來勞心傷神......”紓雅隨即反駁:“陛下將那位祁公子安排在姐夫身邊,衆人皆知他們貌合神離,七皇子定然不敢隨意透露內情給這樣一個外人,他若與姐夫會面談起,祁昌華多少會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