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王春和字數:2145更新時間:24/06/26 23:22:44
    語畢,她心中卻生出些許傷感,眼瞳適應這幽暗後,她愴然看向魏垣,那高挺鼻樑,深邃眼窩,纖長眼睫以及飽滿的脣,都在讓她心絃顫動,紓雅從未覺得他如此俊美,近乎攝人心魄。

    “不敢......”魏垣喉頭滾動,身體已然僵得無法動彈,他很怕紓雅下一次觸動會讓自己失了神智。

    但紓雅不會悖逆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她知道魏垣與自己懷着同樣的心情,他不敢邁出一步,只能自己破冰。

    她擡眸注視着眼前人,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直至魏垣視線被她的面容所遮蔽,紓雅一吻,輕觸在他脣上。

    這一吻的柔情,從脣邊蔓延到四肢百骸,擾得魏垣心神崩潰,連手掌也變得軟弱發麻,身子不住地向後退去,可身後是牆,再無退路。

    緊握的手腕被鬆開,紓雅感覺血液都開始流通了,再度摟上他脖頸,感受彼此漸進的呼吸,細緻而纏綿。

    小鎮的夜晚空曠寂寥,蟲鳴伴着雲杉樹葉瑟索之聲,在風中輕吟。

    隨着夜風逐漸肆掠,勁頭穿過每一根枝椏每一片葉,無不發出糾纏響動,而後夜蟲鳴叫、枝葉相擊,混合山巒間悠遠迴響以及偶爾鳥雀振翅飛離聲,不斷入耳,使人身心融入這片深幽的舒暢裏。

    風過,夜空晴朗,銀河吞吐着如金沙般聚散的星輝,在廣漠之中灑下一片澄明。

    屋外恢復靜謐,紗帳中溫柔尚存。

    紓雅透過窗隙正見星河明滅,頭腦彷彿被清洗過般冷靜,星光恰如她此刻眼角輕微泛出的淚光。

    魏垣還伏着身子,緊貼紓雅,她能明顯覺察到他在發抖。

    “你抖得厲害,還好吧......”紓雅捧起他的臉,柔情凝望着他呼吸散亂的模樣,迷離中帶着淺笑。

    他搖頭,穩了穩氣息,隨後起身在牀頭點了一盞燭,恰恰照亮牀幃一角,他們就這樣靠在一隅說着夜話。

    兩人皆是蜷着身子坐在牀頭,燭光微黃,頗有些溫馨之感。

    魏垣胸口那片鳳翎刺青隨着呼吸起伏,待平穩後,他說道:“我有些害怕。”

    “我會陪着你的......”紓雅側臉貼上他胸膛,刺青與傷痕近在眼前,憐愛感油然而生。

    於他而言,今夜逾越的不只是二人關係,還有心中那道過不去的天塹。他收攏手臂,下巴輕置於紓雅頭頂,述說:

    “少年時,我耳邊總有些風言風語,那些人說長兄與我並無半點相像,亦不像阿爺,皆言那是阿孃與他人所生......”

    這番話裏,他對父母的稱呼變爲口語,其中滿是親暱。

    聽了半句,紓雅當即明白他爲何若即若離,旁人對長公主的指點或許從他迴歸肅州伊始便從未停歇,他害怕那樣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阿爺聽進了心裏,早在我還未出生時,長兄不像他的傳聞就已經鑽入他心中,阿孃卻置之不理,於是他想要一個‘對等’結果,四處尋花問柳,一邊放縱一邊懺悔。”魏垣接着說道:

    “我怕我會變成阿爺,我的妻......會變成阿孃。”

    他十四歲之後長公主心緒大變之事他曾經說過,可關於他父親的祕事,紓雅還是第一次聽到。

    其實他與自己一樣,都是被拋棄過的人,自己勝在母親的疼愛從未間斷,不過從今夜開始,她又多了眷戀自己的夫君。

    紓雅支起身子,從懷抱中抽出,鄭重其事道:

    “心中洶涌的情感,如何悖逆呢?想來長公主與肅國公都是性情中人,才會誤入愛恨交織之境,然而我們,只屬於彼此。”

    燭火映照下,魏垣那雙深邃的眼睛也變得透徹,他嘴脣翕動着,半晌才開口:“紓雅,我並非有意戒備你,我是離不開你,很難想象若有心意背道而馳的一日......”

    話還未完,他的嘴被紓雅捂住,紓雅反駁:“紓雅飄零之身,自會與大人同心同德,再硬的骨頭也得啃下去,怎會背道而馳!”

    魏垣見她那副正經模樣,心似融化一般,自己雖難以說出什麼海誓山盟,但此刻唯恐回饋的愛意不夠。

    他拿下紓雅捂嘴的那隻手,放在心口處:“我已答應過你,遇事絕不隱瞞,往後不會再讓你提心吊膽。”

    聞言,紓雅欣慰一笑,不住點頭。

    “還疼嗎?”

    他拈起紓雅寢衣一角,素白裙邊已鑲了一朵紅梅,紓雅隨着他的動作看去,臉頰頓時臊得緋紅,趕緊拽回衣角藏進被褥,急促道:“你別信這些!”

    魏垣茫然:“信什麼?”

    “不是‘落紅’,只是傷口流血......”紓雅訕訕地說。

    是時,魏垣腦海中靈光一閃,偏頭嗅着背後輕紗,暖爐烘得正熱時,不曾注意香味來自哪兒,如今這張紗帳還隱隱透着異香。

    ......

    翌日,二人因睡得晚,待到天大亮,才迷糊睜眼。

    結賬時,紓雅聽見魏垣在問主家客房中用了什麼香,主家只說是普通安息香,還特地強調小店利薄,即使用上香料也不會下重香。

    眼見問不出想要的結果,魏垣不願再旁敲側擊,購了些炭火便離開。

    前些日子在其他城關處購買的木炭都放在了貨箱中,馬車上並沒有存餘,雖說午時就要與隊伍會合,但他還是記掛着紓雅畏寒一事。

    今日太陽暖和,又不似昨日那般風大,紓雅的身子自是好得多,用不了那麼多炭,於是揀了幾塊將就車中茶爐煨奶茶。

    自從昨日嚐到那濃郁的奶香,紓雅總惦念着,想要自己復刻一番。

    只是隨行攜帶的茶葉是宮內所賞蒙頂茶,與牧民姑娘所說的磚茶香味不同,口感也有所差距。綠茶香與牛乳不甚相稱,不如昨日喝到的那麼醇厚,不過也清香宜人,別有一番滋味。

    魏垣踱步時經過窗前,嗅到一股燒炭味,起先還以爲她們取暖不通風,掀開窗縫打望一眼才發現兩人正用爐子煮着茶水。

    兩位女子察覺有人窺探,終止了聊天話題,雙雙看向魏垣。

    紓雅轉身盈盈一笑,隨即拎茶壺倒了一盅遞向窗外。

    魏垣目光掃過手中濃白湯水,再看向紓雅,詫異道:“這是......牛乳茶?”

    紓雅微微點頭,答覆:“昨日離開牧民家,他們送了東西,包括一小壇牛乳。幸好天氣乾冷,又用了些防腐香料,倒還可以存放個一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