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王春和字數:2153更新時間:24/06/26 23:22:44
    入夜,雪魄爲紓雅收拾好西行肅州所需的衣物用品後,在窗前點了一盞燈,細緻描繪着一幅玉兔桂花圖。

    紓雅來到她屋中時正見她一絲不苟地作畫。正好今夜月明星稀,從那扇窗向上看去可見一輪明月。

    可今夜月亮並不圓滿,總得等上個三五天才到望期,紓雅好奇她爲何今日臨窗作畫。

    問起,雪魄說是珠璣想繡些什麼送給煜兒作爲滿月賀禮,只是想不出要什麼圖案才好,遂委託自己畫個圖樣。

    雪魄想到小皇孫出生於中秋之際,這金桂和玉兔都是吉祥之物,所以想了這幅玉兔搖桂圖,待珠璣繡出來,製成襁褓或衣帽都會非常可愛。

    雪魄善丹青,源於自小接觸繪畫。

    她的親生父母原本都是以賣畫爲生的普通畫師,但後來父親染上怪疾,變賣家產進京醫治,最終還是因爲拖得太久,不治身亡,母親也因爲受不了打擊,投河自盡,只剩她一人在這舉目無親的京城,只得賣身安葬父母。

    那時紓雅回到韋家不過兩年,甚是心疼這個小女孩的遭遇,央求母親與舅舅將她買下,最後玉翹也撒潑鬧了一通,韋瀚這才同意留她在府中做丫鬟,而後罰了玉翹一個月禁閉,好好學習淑女儀德。

    紓雅與母親用自己存下的私房錢替雪魄殮葬了父母,並改了如今這名。見她身形嬌小,紓雅不忍令其幹劈柴洗衣的活兒,一直留在自己身邊做雜事。

    閒時她便會撿些書房中的廢紙塗塗畫畫,那時韋瀚正爲玉翹請了師傅教授丹青,紓雅得到姐姐首肯,讓雪魄在其學畫時旁觀。

    時至今日,雪魄仍舊熱衷於繪畫,一則是爲了緬懷父母,二是實在喜歡。

    以後去往肅州,她便是紓雅身邊唯一一位故宅親人。

    “再添幾筆就成啦......到時候送過去但願珠璣不要嫌棄畫得雜。”雪魄說話間又露出兩顆小虎牙。

    那幅畫她一連畫了三日,必要趕在出發前送到寧王府珠璣手上。

    紓雅只見那上邊的枝葉花朵都畫得十分細緻,因是設計繡樣,她勾清了所有線條,整個畫面乾淨舒展,估摸着珠璣拿到手也能即刻明了。

    “如此精美之作,何來雜亂一說?”紓雅來到桌案前,落座於雪魄側邊,伸手輕撫墨跡已幹之處,“只是往後咱們也難以見到姐姐與珠璣了,背井離鄉,你會傷心吧......”

    言語間,雪魄已然停筆,草草歸納了桌上器具,淺笑道:“小姐何出此言?雪魄雖與珠璣感情好,可雪魄知道她與大小姐在寧王府必定生活無憂,即便分開了,他日總有重逢之時。比起這個,雪魄更想與小姐守望相助,背井離鄉不重要,反正......和你在一起就是有家的......”

    她話語間躊躇一番,本想說自己已經離過一次鄉,可最終還是打消了說這話的念頭。

    當年是紓雅撿回了自己一條命,多年來,說是僕婢,實則二人像姐妹般同吃同住,有時甚至還幹着同樣的活兒。於她而言,紓雅除了沒有與自己沒有血緣外簡直就是親姐姐。

    紓雅從不會強迫她盲從,所以她向來有自己的想法,談話時紓雅本還有些愧疚,可聽她如此說,心中甚是欣慰。

    紓雅擡手拭去她下巴上一抹在調色時無心沾染的鵝黃,道:“往後別再叫小姐了,喚我姐姐可好?”

    “真的......可以嗎?”雪魄用手背胡亂揩了一通,霎時睜大了眼睛,燭火映在其中,璨然閃爍。

    紓雅握住她的手,不住點頭。

    這是自出事到決定同去肅州以來,二人心緒最爲安寧的一次。

    “雪魄不知何以爲報,我......我這就去給你做你最喜愛的荷花酥!”雪魄興奮至極,來不及摺疊晾着的那幅畫,興沖沖跑出門去。

    ......

    魏垣胸口刀傷即將完全癒合,血痂結一塊脫一塊,伍必心爲他配製了新藥,去腐生肌之效大增。

    因白日裏魏垣出門送別韋家人,自己又與紅荼敘談,直至日暮時分,伍必心才着手準備今日份藥膏。

    紓雅替雪魄合掩房門後,回到自己院中,如今仍是她住主屋,魏垣居於側。伍必心便在這時端了藥膏來。

    魏垣房門虛掩着,他知道今夜紓雅去了雪魄屋裏,不再等她回來閒談,沐浴後便兀自在屋內處理些私事。

    半晌,門扇被推開,魏垣正端詳一封新收到的書信,輕聲道:“必心......”

    說話同時,他擡起頭。眼前之人並非伍必心,而是紓雅。

    方纔紓雅見伍必心拿來的是藥膏,便主動提出要爲魏垣上藥,他知道紓雅“有所圖謀”,半句話沒說,直接允了。

    魏垣吃了一驚,忙把手中信件對摺兩回,壓到筆架底部。

    “是我......”紓雅隨手帶上房門後,託着藥盤來到魏垣近前,盈盈一笑:“我來替大人上藥,這可是伍大人新制的。”

    “先前救急也就罷了,如今這些小事還是交給伍必心比較好......”魏垣語氣略帶窘迫。

    “大人這是怕我?”

    被她說到點子上,魏垣沉默幾許,無奈發笑。從內心出發他想紓雅來,可換藥一事,又得“坦誠相見”,這讓他覺得無比彆扭。

    他這個樣子紓雅已見過多次,羞得比自己還像小姑娘,完全失了王爺威嚴。

    不過這一次他不像之前那麼牴觸,笑意收斂之後,自行寬衣。

    先前暑氣尚存時,不敢時時包裹傷口,如今基本癒合,更是無需包紮,他脫下單衣後傷處便赫然顯現。

    紓雅用玉片挖出些許墨綠色藥膏,在他傷口處均勻塗抹,如此往復近十次,盞中藥膏所剩無幾。

    上完藥後,待其風乾,紓雅這才開口與之交談:

    “怕......什麼呢?”

    魏垣不知她第一句竟會問這個,心頭一顫。

    雖然紓雅答應留在自己身邊,可他從前浪費了太多瞭解彼此的機會,以至於如今掐不準紓雅對自己的心思,生怕自己情難自已時做出什麼出格之事。

    紓雅眼中滿是真誠,若要論事,她向來百無禁忌,看魏垣那沉思之態,心中就有了譜。

    “我們不是夫妻嗎?”紓雅湊到他身前,“我是來親近你的,又不是害你的。”

    捕捉到她語氣中那示好意味,魏垣假意負氣道:“你不是說我們從未相愛,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