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王春和字數:2128更新時間:24/06/26 23:22:44
魏垣與其母長公主的傷勢好轉後便很快請旨搬離了皇宮,回到公主府。
送別親人後,紓雅隨魏垣回了公主府。
因長公主在危難之際表了忠心,皇帝特意爲她擬了新封號,改封“德寧長公主”,准許長居京城。
公主府近日又在修繕,這回幾乎開了府中所有屋子院落,又拓了一塊地新建園林,集南方花草,可覽江南景觀。據說園林之事還是皇帝遣了閔紅荼督辦,還未開工,她便已造訪公主府多日,每次都會帶一衆匠人,着其入空地勘測。
府門上那塊牌匾也連夜換了下來,一夕之間,公主府彷彿又回到二十幾年前,那樣華美繁榮。
魏垣回府時,伍必心以會客之由遣散了他所居住桐花閣內所有僕婢,院中空空,屋內也只有他與客人閔紅荼。
“皇帝先前讓對付細作,咱們可是除了不少祁家探子,如今祁家人都找上京城來了。”
這間屋子是伍必心私房,不像皇宮紫薇殿那麼耳目雜亂,算得上安全,紅荼自進屋伊始,便與伍必心直言祕事。
伍必心道:“皇帝費盡心思想端了天機閣,卻不知祁氏探子所在的長幡裏同樣有所圖謀。”
他口中所說正是武館遍佈的長幡裏街,那兒散佈着大量祁氏探子,是除卻皇宮暗探與天機閣外的第三股勢力。
祁家害怕皇帝遲早會像疑心長公主那般猜忌自家,遂先下手爲強,就地取用“長幡裏”爲名建立組織,專爲遠在隴西的祁家人傳遞京城事件以及皇帝舉動。
皇帝命令以紅荼爲首的暗探肅清天機閣細作,但他們並未處置天機閣之人,而是將刀鋒對準了長幡裏中的祁氏爪牙,事後再爲其披上天機閣細作外皮,一舉兩得。
幾個月來,長幡裏中探子折損大半,祁家正愁借什麼機會進京查看,皇帝便召了祁昌華回京輔佐寧王。
“只可惜去了一個宋稚......”紅荼神情凝重,滿目遺憾,“怪我辦事不力,沒看好那個晏錦,讓他輕易帶走了羽林衛。”
那夜她留守在宮中,正好可以阻擋羽林衛救援,誰知晏錦還是快她一步,早已奉七皇子許瑜之命調了一隊人潛伏在宮門內側。
“事情既已發生,那就別再掛懷,嬢嬢自有謀劃。”伍必心寬慰道。上次見面時紅荼才說過保住長公主則大事可成,如今長公主在京城站穩,她所擔心的無非就是祁家人窺探機密,從中作梗。
二人沉默半晌,伍必心再度開口:
“過幾日我便要隨酒泉王回肅州,你在皇帝身邊定要當心,一切以生存爲重,萬不可冒進。”
紅荼乖巧應承着,只是她對魏垣身份保持着長久的疑慮,“他......會是天機閣擁立之人嗎?”
伍必心道:“說不準,他相當信任我,從不細探私事,我也只是告訴他我在宮中安放了線人。如今倒是盼他與此事有關,否則某日他知道我們才是真正的天機閣‘細作’,我還真不知該如何面對。”
他對魏垣說自己在宮中有眼線,對紓雅則模棱兩可地說自己與紅荼既可幫皇帝又可幫魏垣。可實際上兩種情況都不是真相。
紅荼道:“可他懷疑過紓雅是皇帝送給魏家的探子,都沒有懷疑過你是天機閣的人,或許早已知曉身份,寬心吧......”
他們並不確定天機閣首領到底是誰,只一點能夠確定:組織要保長公主,那必定也與魏垣脫不了關係,只是沒有確鑿證據表明他也是閣中人。
估摸着這個時辰韋家人已經出城,紓雅和魏垣也該回府了,紅荼知趣告退。
“灩灩......”紅荼行至門口,手還未搭上門扇,只聽伍必心喊出一個名字,她霎時一怔,遲疑回頭。
“一定保重!”
紅荼淡然一笑:“錯啦,該叫‘紅荼’。”隨後離開桐花閣。
......
府內人進人出,一派欣欣向榮之景,可長公主還是將自己關在碧落閣中誦經拜佛。
只是今日她心情似是不錯,嘴角總帶着一縷笑意。
蓮花緞簾掩映下,長公主跪坐於蒲墊之上,面向供桌上那座不大的神龕叩拜幾許,隨後拾起手邊卡了頁的法華經誦讀。
嘴上還念着,心卻不知飛到了哪處,還未誦完一頁,再也忍不住笑出聲。那種笑意不由自主,像是從內心噴薄而出,難以收回。
她穩了穩氣息,枯瘦手掌不斷撫着心口,緊接着起身,揭開金獸香爐頂蓋,往其中添了些香料。
白煙從爐蓋中嫋嫋升起時,長公主用力嗅聞,心緒明顯鬆弛許多。
宣泄完笑意之後,她只覺渾身酥麻,連指尖都是冰涼的,不停在這小佛堂中踱步。
其間又像是想起什麼,緩步靠近神龕,在龕盒底部暗格中摸出一個小包裹,那是一團用繡花絲帕包裹住的東西。
她顫着手掀開絲帕,整面花紋也就隨之展開,繡的正是一幅精緻雲水紋。
絲帕中有一小捆髮絲,長公主連同絲帕一起,將它貼在臉上摩挲,順勢闔眸,陷入一種無與倫比的柔情,口中還緩緩念道:“檀郎,我終於又回來了......”
溫柔到極致,淚水又止不住往下落,方纔的笑意頃刻間轉爲啜泣。
碧落閣房門大開,佛堂只有一扇屏風遮掩,飛霞姑姑進門摻茶時,繞進屏風正好撞上這一幕,連忙合了門,隨意置了手中托盤,快步來到長公主身邊。
“光天化日的,你瘋啦!”她壓低了聲音,可語氣還是急促。
長公主動作輕緩,將絲帕從臉頰移開,淚水已浸溼大片,此時她的思緒才逐漸回籠,重重呼着氣,淚眼流轉看向飛霞姑姑:
“飛霞,我高興的,我終於......”她整齊摺疊好手中之物,說到“高興”一詞時眼淚簌簌往下掉,隨後哽得無法接續,穩定氣息後再度開口:
“他已經走了快二十六年,圻兒也沒了,我這心中好苦,好苦......”
回想起第一任駙馬以及那英年早逝的長子,長公主喪失了一貫的沉穩。
“這不是回來了嘛,一切總還有機會的。”
飛霞姑姑寬慰着,攬長公主於懷中,任其哭泣。二十六年中身邊人逐個離去,只有飛霞一直在她身邊,能夠共情她的苦楚。此次迴歸,定當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