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王春和字數:2184更新時間:24/06/26 23:22:44
    煙花宴之後,街上的行人少了大半,曾經熙熙攘攘的街市,如今也只有零星幾人還在臨街鋪子裏購買着一些必需品。

    即便長街上異常清淨,韋瀚下獄之事還是不脛而走,傳到玉翹耳中。

    紓雅剛到府門外,便聽見內裏喧譁不止,丫鬟、家丁、婆子來來往往,像是出了什麼大事。

    紓雅連忙抓了一人,說是寧王妃聽聞韋家變故,受驚早產,現下正在接生。

    此時玉翹有孕不足九個月,之前又被藥害,早產只怕會危及性命。

    紓雅不敢停一刻,立即衝進了產房。

    入內,映入眼簾的是數名丫鬟分別拎着被子邊緣,爲玉翹遮擋身體,兩位穩婆在一旁以言語指導,告訴她什麼時候使勁和呼吸,還有數人行色匆匆,端熱水、拿汗巾、送用具及藥物。

    血腥味在這暑氣中散發得更爲濃重,雖然玉翹身側放了冰,侍女珠璣蹲在牀邊焦急爲她扇風,可因爲用勁與劇痛,她臉上還是不停淌汗,頭髮也溼漉散亂像潑過水。

    玉翹嗓子已經吼得有些沙啞,勁也提不起來,倒是染血拭帕越積越多。

    紓雅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輕喚着“姐姐”。玉翹疼得有些意識模糊,可一下就聽出了是紓雅在喊她,這才勉強睜眼向她看去。

    “紓雅......父親他還好嗎......”

    紓雅哽咽,只抓着那只略微浮腫的手,不住點頭:“只是查問,並無其他......”她只能如此作答,若讓玉翹知曉這只是開始,只怕會崩潰。

    玉翹已疲累得說不出話,闔眸後口中擠出個“好”字,聲音很輕,像是順着氣息直接順着嗓子眼吹到脣邊。

    “夫人,該用力了!”

    穩婆一聲呼喚,玉翹顧不得思索其他,聚起全身勁,一聲慘烈嘶吼迸發而出,那是一種精力消耗殆盡後,自靈魂深處涌出的悲鳴,每吼一次都像是生命在流逝。

    紓雅從未這麼近距離地目睹過婦人生產,不知竟如此兇險,況且躺在眼前這位還是自己朝夕相處十來年的姐姐,那一聲聲吼叫,似乎也將自己的五臟六腑都擰在一起。

    “夫人,已經見着孩子了,您再加把勁......”

    情況不算差。

    玉翹聞言,振起些精神來,被紓雅握住的那只手也更加用力地反握,指甲直往紓雅肉裏鑽。可情況實在危急,紓雅竟未曾察覺手背上已多了幾處抓痕。

    奮力三回後,穩婆才傳來好消息說孩子已平安降生,是個小皇孫。

    玉翹緊繃的身子得以放鬆,那只手也軟綿無力地垂落到牀前。

    “姐姐,你聽見了嗎,是個小皇孫!”

    她並未迴應,虛弱地合上雙眼,淚水從眼角劃下。

    是時,穩婆處理好臍帶,以襁褓裹着嬰孩送到玉翹與紓雅眼前,她這才睜開眼睛一望。

    因爲早產一個多月,那孩子身體與狸貓一般小,皮膚上還帶着些血漬未清洗,似乎也還不會哭,片刻後便被帶到一旁拍打。

    須臾,屋內響起嬰兒啼哭,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姐夫呢?”

    環顧四周,紓雅這才發現許玦竟不在現場。

    “他去......皇宮求情......”玉翹說完這話後再也無力強撐,沉沉睡去。

    “姐姐,我們有救了......”

    ......

    許玦入宮求情,可皇帝並未定韋家罪狀,還不想多費脣舌,晾他在議政殿外一直等到黃昏時分。

    紓雅趕到宮中時遠遠就見他在殿外候着,可議政殿大門緊閉,兩個太監把守在外,而皇帝召了人,正在殿內探討着事件進展。

    不一會兒,從那扇透光的門中走出一人,雖然隔得遠,但紓雅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娉婷嫋娜的身段是閔紅荼。

    紅荼合上門扇,下兩級臺階來到庭中向許玦傳達旨意,說是皇帝讓他回府照看寧王妃,許玦遲疑。

    “姐夫,回去吧......”

    紓雅從昏暗中走來,許玦剎那間回頭,紅荼見後也施了一禮。

    此時她鬢髮鬆散,渾身被汗溼後還未吹乾,着實狼狽,手上抓痕還半滲着血。

    “你走後姐姐胎動不適以致早產,誕下小皇孫,現下母子平安......”她以儘量輕的聲音對許玦說着,可四下寂靜,紅荼也聽得一清二楚。

    “果真?”他臉上焦急轉爲驚喜。

    紅荼聽了漫不經心一笑,欠身恭賀。紓雅招手示意她過來,並將自己的請求告知:

    “既然陛下如今不想見我們,那只能勞煩紅荼姐姐在陛下閒時順口提一句,想來陛下聽了欣喜,定會對韋家放輕處罰。”

    隨後她又貼近紅荼耳畔,低語:“王爺居住那間偏殿現下無人,宮女太監也不會擅闖,有人想見你......”

    “傳遞些小事紅荼自然幫襯得住,更何況還是件大喜事。”紅荼說罷,伸手撥開紓雅頭上散亂的額發,語氣恭敬道:“酒泉王妃莫怪,操勞奔走之下,連頭髮都散了,明珠豈能蒙塵。”

    紓雅擡眸注視片刻,若非知曉紅荼身份,紓雅還真覺得紅荼像一位和藹長輩,渾身透露着溫柔、堅定,此刻還帶了些許慈祥,只是她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出頭。

    只是那句“明珠蒙塵”,不像是在說外表裝扮,更像在提醒她該做些什麼。

    “謝過姐姐......”

    參不透的留着日後慢慢參,此刻紓雅只想拉着許玦回寧王府看望剛生產完的姐姐以及小嬰兒。

    閔紅荼既出門傳話,也是留了時間給自己送人的,不過這回只出議政殿庭院,目送二人走遠後,她便繞去了紫薇殿。

    半個時辰之前紓雅進宮,她也並未直接前往議政殿,而是先回紫薇殿偏殿確認魏垣是否回宮,可天近黃昏仍舊未歸,屋裏只有伍必心一人。

    魏垣與長公主都不喜身旁伺候的人太多,故而滿院宮人都被遣了出去,只有就寢時會讓例行值夜的宮女太監在門外守着。

    紅荼小心翼翼進入寢殿時,伍必心正在殿中觀書,等待魏垣歸來,本以爲門外動靜是他,可聽腳步聲又不對,擡頭一看竟是意外之喜。

    “怎麼這時候來?”伍必心合上書本,疑惑道。

    “不是你託人告訴我想見我?”紅荼心中霎時明了,原來自己受了“誆騙”,先掩了門,穩定心神道:“呼......被人騙來的。”

    她並不生氣,卻感嘆自己作爲御前侍奉的女官,又是皇帝手中暗探,一向警覺,今日竟想也沒想便信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