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坦言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王春和字數:2158更新時間:24/06/26 23:22:44
    “魏大人因長公主舊事還自怨自艾呢......”紓雅囁嚅道。

    “你叫他什麼......”玉翹此刻聽這稱呼很是奇怪,雖說之前也聽紓雅這麼稱呼魏垣,可她以爲自那次府裏一聚,二人感情該是更進一步了,不曾想這麼久還是沒有起色。

    但回頭想到紓雅是因爲自己而替嫁,玉翹本就容易憂愁的心中更是油然生起一股愧疚。

    “魏......魏大人啊......”紓雅有些茫然,自己與魏垣的一年之約瞞也瞞不住,索性連姐姐也告訴:“我與他並無夫妻之實......約定一年和離。”

    她語氣中帶了兩分決絕,可爲了不驚到玉翹,儘量說得和緩。

    玉翹以手捂嘴,與許玦對視一眼後又望向紓雅,臉上寫滿不可思議。可事實如此,就算婚約上的二人正是她與魏垣,也不一定就會產生感情,一切走向還得看二人意願。

    “罷了罷了,他既然願意,那姐姐也還想留你在身邊呢。”

    紓雅聽了玉翹一番話,心中倒是欣慰,淺淺一笑。

    ......

    紫薇殿另一側殿,汾陽長公主修養得宜,已可以隨處活動,如今正坐在桌案前進膳,受傷之後沒胃口,也就只想吃點清粥小菜。

    用過膳,隨侍的姑姑拿來一本讀物,是長公主在府中常誦讀的佛經,據說最能靜心。

    她緩慢翻開幾頁,嘴脣微動,小聲跟誦半頁紙後又將其合上,仰頭嘆息一場,枯瘦指尖撫過脖頸處白紗,其下便是那夜自刎時留下的傷口。

    “飛霞啊,我這算什麼......”

    飛霞姑姑聽着長公主低語,停下手中收拾碗筷的動作,神情凝重:“這回真是嚇壞奴婢了,不怪奴婢說您兩句,再怎麼也不該把自己置於險境。”

    飛霞比長公主大幾歲,原是宮中婢女,十幾歲便跟着公主,長公主嫁人、起勢、再嫁等重要節點,她都陪伴在側,早已超越一般主僕之情。

    出事那夜,飛霞本護在長公主身前,卻怎麼也沒想到她獨自衝了出去護衛皇帝,還被宋稚拎出來做人質,着實心驚。

    “我若不決絕,皇兄又怎麼相信我的一片忠心呢?”長公主道。

    她臉上皮肉已有些鬆垮,笑時嗔時都會帶起幾條皺紋,可骨相還是周正,能辨出年輕時的風華,只是無論面色還是眼神都是那樣恬靜,半分看不出有怪症之態。

    是時,剛獲敕封的魏垣攜紓雅前來拜見。

    入室就是一股清苦藥味,長公主不僅傷口處要頻繁換藥,羸弱身子遭到磕碰後更要塗抹一些消腫祛瘀的藥油。

    見魏垣行跪拜大禮,她暗淡的眸子裏忽然閃爍幾絲光亮,連忙上前攙扶。

    紓雅行完禮擡頭望去,長公主眉眼生得精緻,再配上此刻欣慰之至的神情,真像那廟裏悲憫衆生的菩薩,與魏垣口中所說大相徑庭。

    且在公主府住了半年有餘,她還從未見過長公主哪次發了脾氣,除了初見時她對自己還抱有一定的敵意。

    只見她款款攙起自己兒子,伸手輕撫他的胸膛,道:“傷已見好了吧......”說罷,眼中還泛起點點淚光。

    魏垣板着的臉上擠出一絲僵硬微笑:“多謝母親掛礙,本該兒子問候母親傷勢的。”他想要表現得親近,可那副面容總是讓他有心無力。

    長公主攜他手道:“你前幾日重傷臥牀,紓雅過來也是一樣的,如今又獲封郡王,母親很是高興......”說完,眼神落到紓雅身上:“紓雅這孩子我很喜歡,先前多有誤會,時日久了方知她的機敏聰慧。”

    語畢,紓雅有些不好意思,應道:“母親謬讚了。”暗自尋思機敏聰慧談不上,有時候躲懶倒是快。

    長公主關切問候:“可回去見過娘家人了?我聽說煙花宴那日他們也在,不知可還好?”

    紓雅答:“這幾日見過兩回,家人都好......”

    因爲想到舅舅韋瀚與叛亂的京畿衛統領有些交情,紓雅實在不放心韋家境況,在魏垣養傷期間曾回去探望過,可家中一切安好,母親與弟弟也都毫髮無傷。

    第二次回家,大理寺的人仍是未到,她囑咐舅舅將與宋稚相關的東西一並處理掉,無論是禮贈還是書信。

    以她自己舅舅那個求穩性子,很難想象能與造反扯上關係。若是再風平浪靜幾天,估計也就沒事了。

    但舅舅曾向她提起那夜韋家一家人能順利脫險,全靠一小隊京畿衛護送他們從小巷一路逃離,他們不認識那些人,不過看起來像是宋稚有意安排。

    大理寺查案向來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如果他的猜想爲真,那麼這事就不是“線索”那麼簡單,而是個完整證據。

    “當真?”

    長公主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問,激起了紓雅心中顧慮,明明見她微笑着,可話語脫口卻像點醒。

    紓雅陪笑,不自覺頷首。

    “母親,我們不日就要啓程回肅州,來這兒就是要告訴您一件事......”魏垣打斷先前話題。

    他向皇帝請旨,十月入秋後離京,同時也打算踐行他與紓雅的一年契約,告知和離之事。

    “喔......還有一事,母親還未告訴你......”聽了魏垣稟告,長公主眸光一閃,想起些什麼,接着說道:“母親身子越來越弱,這次......不隨你回肅州了......”

    事變那夜,她以死明志之後,皇帝便更加相信她是無辜受害,加之喪夫喪子,身體羸弱,安排在京中養着也就罷了。

    屆時魏垣離京,她手中籌碼也就完全殆盡,對皇帝也就不再有威脅。

    “有紓雅陪着你,母親便放心。”長公主執起二人之手,交疊在一起。

    相觸時,魏垣迅速抽開,開口解釋:“我與紓雅打算和離。”

    他說出這句話時,極力想擠出一個笑容,可嘴角勾起時,面頰不住抽動,連脣也開始顫抖。這些都被紓雅看在眼裏。

    長公主臉上笑容霎時息止,眸光不住地在二人之間流轉,怔道:“你,不喜歡她?”方纔笑意換成一副驚奇模樣。

    她對此十分不解,在肅州的六年裏,她或多或少都對兒子的心意有所察覺,知道魏垣閒時便會想念一位京城女子,正是他被皇帝賜婚的未婚妻韋氏。

    如今佳人在側,誰知又要鬧和離。既是賜婚,那便要稟明皇帝,讓皇帝定奪。

    “不是......”他的臉也跟着垮,又回到最初那樣。

    紓雅低頭,翻着眸子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