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治傷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王春和字數:2154更新時間:24/06/26 23:22:44
    “魏大人,還聽得見我說話麼......”紓雅探到牀前,輕聲詢問,眼裏還噙了一汪淚水。

    魏垣嘴脣發白起皮,呼吸幾許,微弱迴應:“我還醒着......”與京畿衛拼殺這麼久,他一口水也沒來得及喝。

    紓雅聽見他迴應,淚水奪眶而出:“必心着人打水去了,哦對,我去給你倒杯茶。”

    說罷,她轉過身去,提起衣袖胡亂拭過淚痕,事發緊急,殿內並無茶水,她只好向宮女要了些泡茶所用的涼水。

    “來,大人......”紓雅坐上牀沿,一手端着水碗,一手攙了魏垣起身。

    他的確口渴,即便已經傷得連話都磕磕絆絆,還是艱難起身,大口喝着碗中涼水,嘴角血漬與脣上汗滴混入水中,一飲而盡。

    喝完後,他呼吸似乎都更加通暢,紓雅放下水碗,拿了一隻靠枕爲他墊上:“傷情不甚樂觀,我,我爲你寬衣。”

    “什麼?”

    不等他同意,紓雅心一橫,着手解起他的腰帶,“脫衣服啊,不然怎麼清理傷口......”她面頰淚痕還泛着光,眼眶中一抹紅不禁讓人揪心。

    她沒有停下手中動作,魏垣面露難色,腰部往榻上沉了沉,壓住腰帶後側。

    “怎麼如此複雜......”紓雅眉頭緊皺,目光死死鎖定在他腰帶的結上。

    眼見拆不開,她額上冒出些許汗珠來,臉也因緊張而漲紅,眼中淚水收斂下去,換上一副堅毅目光。

    “等等......”紓雅關切地望了魏垣一眼,隨後轉頭對進出屋子收拾灑掃的宮女說道:“姐姐們能幫我找一把剪刀嗎?”宮女應聲而去。

    “不要!魏垣扼住紓雅手腕,聲音急促。

    “忍忍就好。”可如今剪刀已在紓雅手中,她自然以傷情爲重,若不及時褪去上衣,血液凝結粘連衣物後便難以揭開。

    隨着布料被剪開,魏垣雙眸緊閉眉頭深鎖,面色更加難看。

    “讓伍必心來......”外衣才被揭開一角,魏垣便再度伸手制止了紓雅進一步的動作,這回他使出了僅存的所有力氣。

    “你別用勁,否則傷口還會滲血!”紓雅手腕一陣疼痛,手頭之事也隨之而停下,一時怔住,進退兩難。

    可想着情況緊急,紓雅還是不顧他的反對,想要繼續。

    “滾!”方纔使了勁,現下魏垣整個人癱倒在牀上喘着粗氣,話卻說得決絕。

    “魏兄,別說胡話......”伍必心打來熱水進入殿內,正好撞上這一幕,忙不迭跑上前來:“紓雅,讓我來吧。”

    紓雅未曾料想他會作出如此反應,腦子一片空白,遲疑半晌,還是將剪刀遞給伍必心,“想來御醫馬上就到,我先去催促一下。”

    說罷,紓雅眼睫微顫,淚光再次涌現,最後望一眼魏垣,轉身離開寢殿。

    伍必心不敢怠慢一刻,在熱水裏浸溼拭帕後替魏垣擦淨臉上的血塊,臉色泛着平日裏難以見到的嚴肅,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魏垣喉結上下滾動,眉眼舒展開來,眼神也不住地往門口處瞟,說道:“不想她看到......”呵斥並非他本意,那個字剛說出口,他就已經開始後悔,只當是自己不清醒了。

    “行行行,你有理,別亂動。”

    ......

    請完御醫後,紓雅空白的腦袋才逐漸被意識填滿,無緣無故受他一頓氣,心中自是不好受,可念在他受了重傷,她心中隱隱升起的火苗又熄滅下去。

    她在院子裏來回踱步,在這空當裏還去探望了一眼長公主。長公主還在昏睡當中,御醫說是受驚疲累,無性命之憂,除了脖頸與手掌上的幾處刀口,再無其他傷痕。

    如今長公主屋內也是擠滿了人,她身邊那位姑姑更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與宮人一同忙上忙下,聽御醫差遣。

    紓雅心想這長公主也是個烈性女子,以死明志這種事說做就做,幸虧傷口不深,撿回一條命。

    覆盤着今日之事,紓雅無意中又走到魏垣那邊,聽着屋內嘈雜之聲,紓雅不知該不該進去,可那片嘈雜中分明夾帶了魏垣的呼痛。

    她貼在大門口靜聽屋內人談話,說是正在剜除燒傷的爛肉,不禁心頭一緊,接着就是跳動不斷。

    “表兄!”

    猶疑之時,南珠公主風風火火趕到,身後侍女險些沒有跟上。

    南珠今夜也過得不太平,好不容易才從掖庭放出來,第一天就遇到叛軍造反,現下頭頂飾物塌的塌,散的散,披帛也在的路上被丟棄。

    她徑直闖入殿中,向牀榻處奔去。紓雅的心也被牽動,也隨之入殿,可她只敢站在門口遠遠看他一眼。

    只見魏垣口中含着一片布塊,御醫正用刀子刮着傷口上的穢物。他聽見門口有動靜,頭也稍稍轉了過來,注視半晌,手臂不住地擡起。

    紓雅知道他是看見了自己,頓時鼻頭一酸。

    南珠公主順勢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嗓音顫抖道:“你怎麼傷成這樣,父皇怎能叫你一人上去呢......”情至深處,潸然淚下。

    此刻傷口爛肉已刮除乾淨,魏垣吐出口中布片,擡眸望了一眼南珠,眼中佈滿血絲,“此處血腥氣重,公主不該來......”邊說,邊抽回被她握住的那隻手。

    “表兄別這麼說,若非你救駕有功,如今局勢還不知如何。”南珠沒多想,說起今夜危機起身嗔怪道:“我哥哥真沒用,一遇事兒就不知跑到哪兒去了,真是沒臉說。”

    “五殿下與我一同疏散了百姓......”魏垣聲音微弱,滿臉滿身都已汗溼。

    南珠聞言噤了聲,提袖輕拭淚水,嘴脣微抿,“總之御醫說你沒事,我才放心,你若是......嗚嗚......”

    她回到宮中,連椅子也來不及坐一刻就奔來紫薇殿探望,魏垣也不好再請她出去,只是想到她才害過玉翹,留在身邊說話也略覺聒噪。

    伍必心替魏垣擦着汗水,冷言道:“表兄死不了,公主不必急着哭喪。”

    他看不下去這番做作姿態,還不如紓雅出來懟幾句好聽。只是這話說完,他又假意抽了自己兩嘴巴,“嘴比腦子快......”

    這時,紓雅自門外而來,手上還舉着一隻木盤,足足放了三個茶壺,滿滿當當,足夠在場所有人喝一杯。

    “我奉了茶就走......”

    紓雅行至牀前,將茶盤置於牀邊放藥的木凳上,趁機盯了一眼魏垣。他袒露着上身,刀痕自左上直劃到右下,未被傷及的右胸之上赫然顯現着一片刺青,覆於刺青之下的又是另一塊陳年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