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煙花宴事變(三)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王春和字數:2159更新時間:24/06/26 23:22:44
“京畿衛叛亂是有備而來,朕暗中排除細作竟失察至此......”皇帝捂緊手臂傷處,生死關頭也不隱瞞自己的祕密,“難得你沉着冷靜,疏散完百姓還想着回來救駕。”
“陛下是臣的舅舅,舅舅遇險,外甥怎能不來搭救。”魏垣口中還喘着粗氣,汗水混着血水滴落在皇帝衣襟之上。
他將皇帝攙扶至身前,查看傷勢道:“還好,流血不算多,臣身邊有個副官通醫術,方纔去請了寧王府府衛,現在也該到了。”
皇帝闔眸,微微點頭,不知是泰然自若還是聽天由命,片刻後開口:“朕從前有諸多地方對不起月娥與你,沒想到此刻還得倚......”
汾陽長公主許月娥,曾領兵助皇帝奪得大位,自第一任駙馬檀緒叛亂後被皇帝疑心二十多年,其間遠嫁、試探、打壓輪番變換。
“舅舅快別說這些,就在此處坐下,魏垣定會護舅舅周全。”皇帝一語未了,便被魏垣打斷。
魏垣起身掃視周遭,只見此刻長公主同衆嬪妃在一處,叛軍尚未靠近,可她驚惶失色,已然癱坐在地。
“垣兒......”
皇帝一聲呼喚,打斷魏垣思緒,回頭視之,似乎有要緊之事言說。魏垣再度蹲在皇帝身側,他這才緩緩道來:“事前朕囑咐過閔女官做防備,她那兒有一隊暗衛,想來也快打開宮門了,羽林衛趕來之前還得靠你撐一陣。”
皇帝語重心長。京畿衛叛軍人多勢衆,擋了一波又來一波,那些府衛撐不了多久,僅靠魏垣一人之力定是不足以支持,“撐”意味着以命搏殺。
未幾,各王府府衛也傷亡慘重,京畿衛統領宋稚抽出佩刀親自上陣,向皇帝方向走來。
魏垣捏緊了手中鐵劍,喉結上下滾動,遲疑片刻,迎了上去。
他雖自信劍術過人,可宋稚畢竟是衛兵將領,摸爬滾打十數年,並非他人隨意便能戰勝的,更何況是甲冑加身對常服。
雙方照面,未言半句,兵刃便已經碰撞幾回。宋稚使刀,力氣也比魏垣大了許多,驟然砍在他的劍上,能將其下壓好幾寸。
魏垣方纔搏鬥時身上留下了淺傷,用勁之時,血就開始不斷往外滲。儘管如此,面對宋稚的壓制,他還是用盡全力予以抵擋,抓住時機還擊。如此來來往往已有三四回合。
“我衝皇帝來,不想傷你性命。”再度出手時,宋稚向他喊出了這話。
魏垣沒有理會,仍沉着揮劍,與之纏鬥。
觀景臺另一側,紓雅與伍必心繞過叛軍視線,偷偷藏進觀景臺木構棚子之中,再藉機從架棚溜至臺階前。
兩人方纔奔入坊市中,趁着某些藥鋪還未閉店,趕緊購了些傷藥再折返現場。
藥箱挎在紓雅肩上,伍必心則負責擊退沿途竄出的京畿衛,二人分工明確,返回現場時機正好。
“好險,早知道在府衛那兒借一把劍,我第一次見有人用扇子打......”
觀景臺架棚裏暫時安全,紓雅大口呼氣,對伍必心說着。
伍必心:“扇骨夾了鐵片,用着順手,打壞了回去重做一把。”
一輪奔波後,他也是氣喘吁吁,只見手中摺扇已破得不成樣子,扇面幾乎全無,木扇骨也破損,露出內裏匕首似的鐵片。可事件未了,他還不能將其丟棄。
“伍大人竟是個百寶箱......”紓雅震驚於他那句“重做一把”,心中納罕還有什麼是他不會的。
“都是保命的活兒,當然什麼都會一點。”伍必心輕拭額上汗珠,面向紓雅:“藥箱裏東西不少,最後一段路想來不會出什麼意外,你若是累了便給我背。”
紓雅搖頭,緊了緊手中攥着的繫帶。
外頭火光透過遮簾縫隙照得架棚內恰能見人,這兒還躲着十來個逃命宮人,不知紓雅二人來歷,怕得蜷縮到一處。
他們所在之處正靠着臺階,微明中,紓雅與伍必心相互使了個眼神,隨即奔出架棚,繞到臺階前方。
現場一片狼藉,侍衛死的死傷的傷,在場宮人或嬪妃也有傷者,且二人遠遠望去,只見皇帝與寧王身上都中了箭,不知深淺。
“見過陛下......”紓雅急促上前,來到皇帝與許玦身邊,當即打開身上藥箱。
“你是......”皇帝記得這張臉,卻有些對不上名字。
“韋家,韋紓雅......陛下見過臣女不少回。”紓雅即刻答覆。
皇帝恍然大悟,她是魏垣之妻。可現下形勢很不利,魏垣在前方與宋稚對陣數回合後逐漸佔了下風,只靠着輕便靈活才撐到如今。
“陛下,藥物有限,您先忍忍......”
伍必心折斷皇帝手臂上的箭桿,在傷口處淋了些酒,再用刀子挑出箭簇後捆紮傷口止血,再示意紓雅爲其上藥。
皇帝嘴脣翕動幾欲開口,可最終還是咽了下去。他們遲早會回頭看到魏垣之況。
以同樣方法爲許玦處理完傷口後,二人接着查看各位宮妃與重傷侍衛。
忙碌幾許,紓雅思緒這才迴轉:魏垣不在其中。
她環顧四周,附近都是重傷侍衛與宮人,直到將目光移至遠處,魏垣正與京畿衛統領搏鬥,此時他動作已有些雜亂,像是沒了力氣。
細看之下,他身上還有大片血漬,紓雅霎時一怔,不由得捂住嘴,眸光顫動,人就這樣愣愣地看着他。
“夫人!韋夫人!”傷員太多,伍必心一人分身乏術,可擡頭望見紓雅還愣在原地,只得大聲呼喊:“韋紓雅!藥不夠了!”
紓雅聽見有人叫自己名字,腦中雲霧立即消散,回眸一望才知是伍必心急需助手。
她仰頭眨了眨眼,眼眶中浮出的淚水即刻收回,向着伍必心連連點頭後,攥緊手中止血藥瓶回到傷員堆中。
“這......這裏......”紓雅遞去藥瓶,手掌止不住發麻,八月裏指尖竟冰涼如入冬,“我這就去替其他人上藥。”
伍必心一早便見到魏垣與叛軍廝殺,接過藥瓶時觸碰到紓雅指尖,知道她憂心,和緩道:“他還頂得住......”
對峙之處,現場僅剩少許侍衛,組成最後一道防線與靠攏的京畿衛打鬥。宋稚與魏垣糾纏,卻並沒有傷他的意思,一刀刀揮下去,只爲耗其體力,直至他筋疲力盡方肯罷休。
一來二去,雙方都已汗如雨下,魏垣只覺嗓子乾澀得冒火,連唾沫也快竭盡。宋稚讓了他數回,不見他識趣,卻換來自己身中數劍,不禁咬緊牙關,臉上掛起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