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下雪了

    夜幕低垂。

    星辰悄然點綴着墨色的天幕，將這座喧囂的城市緩緩擁入懷抱。

    街燈昏黃的光暈灑落，爲繁忙的街道披上了一層柔和而神祕的紗幔。就在這寧靜與喧囂交織的街道邊緣，一家小酒館靜靜地佇立着，彷彿是都市中一處遺世獨立的避風港。

    我心神不寧地喝着一杯又一杯酒，眼光空洞地遊離於觥籌交錯之間，並不知道自己應該思考些什麼。只是莫名的情緒積攢着的陰霾，讓我沒辦法忽視掉內心的紛擾。

    陶潔似乎並不太在意我今天的情緒變化，或是想要給我留下充分的個人時間，我說出去喝酒，她也並未阻攔。

    酒館裏，我一個人靜靜地坐着，感受着民謠歌曲的純粹，不免將自己內心的情緒渲染得更加低沉。隨着酒意漸濃，我的思緒卻變得更加清晰，那些被深埋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涌來，每一個細節都如此鮮明，讓我無法逃避。

    我意識到自己終是逃脫不了小女孩臨走時說出的那句話，它像是一根風箏線一般，透明且鋒利，不斷侵擾着我內心刻意壓抑着的真情實感。

    “冷思思啊……冷思思，你可真是個壞女人。”我在內心自言自語地忖道，手指無意識地在吧臺上輕輕敲打着節奏，彷彿是在尋找某種慰藉。

    我百無聊賴地擺弄着桌上的小物件，上面寫着一句句深情的話語，似乎讓我想要獲得片刻解脫的念頭變成了奢望。

    正在這時，一羣稍顯聒噪的小女生們突然闖入了這家安靜的酒館，她們的臉頰上已染上了幾抹淡淡的紅暈，顯然是之前在某處已經小酌了幾杯，那份由內而外散發的亢奮與隨性，如同夏日午後的雷陣雨，來得既突然又熱烈。

    她們幾人走到了吧檯邊，點了幾杯酒之後，隨即掃視了一圈周圍，最終在我旁邊的空桌上坐了下來。而原本我這個平靜的小角落，由於她們的到來，頓時也變得有些嘈雜了起來。

    “帥哥，能拼個桌嗎？”突然其中有一個短髮女生走過來問道。

    “你們不是有桌子了嗎？”我回道。

    “我們人多坐不下，能不能和你一起拼個桌，然後把兩張桌子拉近一點？”她說道，“你應該也是一個的人吧？剛好和我們一起喝唄。”

    “我再過一會就回去了，要不你們等我喝完？”

    “等會酒館人就多了，到時候更不好挑位置，你這個離我們最近，就拼一桌唄？”她苦苦哀求道。

    我看着她誠懇的樣子，便最終還是同意了她的請求，將兩個桌子拼到了一起。

    坐到一起後，一個穿着風衣的小美女笑着問道：“小哥哥你多大啊？”

    “你問小哥哥的是年齡嗎？”另外一個穿着緊身衣的美女壞笑着搶先開口道，隨即引得其他幾個女生鬨堂大笑，都一臉戲謔地看着穿風衣的美女。

    “你們怎麼動不動就開車啊？別嚇着人家。”風衣美女有些難爲情地瞥了我一眼說道。

    “你這突然裝斯文，不會是看上人家帥哥了吧？”一開始找我拼桌的短髮女生也調侃着說道。

    “你喝你的酒吧，話多。”風衣美女白了她一眼道，隨即看着我繼續開口問道：“小哥哥應該不是學生了吧？”

    “嗯，不是了。”我回道，“看你們年紀都不大，應該還是學生吧？”

    “嗯。”她點了點頭，隨即說道：“我們幾個都是杭州師範大學的學生，聽說這邊有個小酒館的酒味道很好，特意今天約着一起來嚐嚐。”

    她話剛說罷，我突然目不轉睛地看着她詫異道：“你們是……杭州師範大學的？”

    “嗯。”她也有些錯愕地看着我疑惑道：“難道……你也是這個學校畢業的？”

    我悻悻地搖了搖頭，猶豫了片刻後回道：“我以前……有個朋友，是你們學校的。”

    “朋友？你不會說的……是炮友吧？”那個穿緊身衣的女孩輕佻地說道，頓時惹得現場其他的女生再次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真的是朋友。”我不以爲意地解釋道，“是一個老師。”

    “老師？叫什麼名字？”

    “她叫冷思思，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她。”我回道。

    一開始的短髮女孩聽完我的話後，頓時驚訝地看着穿風衣的女孩說道：“哇，不是吧？這麼巧？”

    我當即錯愕地問道：“什麼意思？”

    穿風衣的女孩也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我說道：“我就是英語系的，她就是我們班老師，你還認識她？”

    “你們班老師？”我也訝異地看着她道，“這麼巧？”

    “她們班的冷老師，可是我們學校出了名的冷豔美女，就算我們別的系的學生，也都認識她。”那個短髮女孩回道，“不過你剛纔說她是你朋友？”

    “嗯……”

    我話音剛落，那個緊身衣女孩突然陰陽怪氣道：“她竟然還有朋友？也真的是神奇。”

    我有些不悅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她這個人不是一直都很古怪嗎？”她神色有些複雜了看了一眼其他人，頗有些尷尬的樣子。

    “古怪？”我心生疑惑地問道。

    “嗯。”她應道，“我聽其他的學姐說，她這個人不怎麼樣，非常難相處，而且……自從那件事後，她整個人性情大變，連上課都渾渾噩噩的。”

    “你在亂說什麼？”我有些緊張地問道，“我記得她人挺好的啊，沒有你們說的那麼誇張吧？”

    “我可沒亂說。”她繼續說道，“聽學姐們說，冷老師以前談過一個男朋友，不過……後來好像分手了，本來還打算結婚的。自從分手以後，聽說她每天早上5點鐘都要去一趟西湖，風雨無阻。學校後來好像瞭解到這個情況，擔心她精神方面出了問題，還找她談過話，但是她還是我行我素的，後來隨着她教學質量的下降，學校好像都有過開除她的打算。”

    “那……那後來呢？”我再次焦急地問道，內心滿是錯愕。

    “我們也不清楚。”她回道，“我們才大一，這些事情也是聽學姐們說的。”

    “嗯，好像是這麼回事，冷老師就是我們系的，所以……她剛纔說的，基本上是那樣。”那個穿風衣的女生說道，“不過也聽說她好像一直都生性比較冷淡，只是分手之後，更多的人在背後嚼舌根而已。我們也沒見過冷老師以前的樣子，所以我們也只是道聽途說而已。你不是冷老師朋友嗎？你應該清楚吧？”

    我聽着她的話，心中五味雜陳。我雖然知道冷思思的確就是生性冷淡的很，但是每天早上非要去一趟西湖，這的確有些古怪。莫非真的是分手後打擊太大，對精神方面……

    “不是那樣的。”我突然開口回道，“她一直是個很好的女人，就是高冷慣了而已。她……她肯定是最近喜歡早起，剛好去西湖遛遛彎罷了。你們沒去大早上去過西湖嗎？人可多了，很多老頭老太太在那邊鍛鍊。”

    “可現在是冬天……冷死了。”短髮女孩癟了癟嘴說道。

    我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地面前的一大杯酒一飲而盡，那液體滑過喉嚨的瞬間，熱辣滾燙，如同火山岩漿般熾熱，瞬間點燃了我全身的感官，“我該走了。”

    “這就走了嗎？”短髮女孩挽留道，“現在時間還早吶，再一起喝幾杯唄？”

    我直接起身，並未回話，隨即朝着身後隨意地擺了擺手，便走出了小酒館。

    周圍的世界開始變得模糊而生動，人們的笑聲、談話聲似乎都變得更加清晰而遙遠，我彷彿置身於一個既真實又虛幻的空間之中。

    外面的世界被一層無形的寒冰悄然籠罩，冬日的凜冽寒風如同鋒利的刀刃，肆意穿梭在空曠的街道上，發出陣陣嗚咽般的低吼，彷彿是大自然在無聲地訴說着季節的嚴酷。

    我裹緊了大衣，領口高高豎起，試圖抵擋住這無孔不入的寒意。圍巾纏繞在頸間，溫暖中帶着一絲厚重，卻也難掩那份由內而外的寒意。

    四周的街燈昏黃而昏暗，光線勉強穿透薄霧，爲這冰冷的夜晚添上了一抹柔和的色彩。然而，這份柔和卻似乎更加凸顯了冬夜的孤寂與漫長。

    突然，天空中有什麼晶瑩剔透的東西飄了下來，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抓，卻一無所獲。

    我緩緩擡起頭，仰望着深邃的天空，天空中密密麻麻。

    原來——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