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勇敢者的遊戲

    我愣在原地。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的問題。

    她擡頭望向我，眼裏帶着一絲疲憊和失落。她的臉色蒼白，憔悴不堪，彷彿這些日子裏，她經歷了一場漫長而痛苦的掙扎。她的眼眶微微泛紅，卻依舊一副從容的模樣。

    她的長髮凌亂地散落在肩頭，顯得有些頹廢。曾經那個充滿活力和自信的女孩子，此刻卻像是一朵凋零的花朵，讓人不禁有些心疼。

    我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複雜的情緒。我想起我們曾經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而時光消逝，留下的只是無盡的遺憾和痛苦。

    我想她嗎？好像有點，卻又好像並不是那麼強烈。只是感覺從前的羈絆還停留在原點，讓我有些迷失了方向。

    她再次開口道：“不管你想不想我，但是我這些日子，每天都在想你。”

    她說的雲淡風輕，眼光飄向了湖面，顯得無比從容。可對我卻是殺傷力極強，瞬間將我堆砌已久的心靈壁壘分崩離析。

    我突然想起了還熟睡在牀上的陶潔，我深知自己已經是“有婦之夫”，頓時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鎮定地說道：“其實……我也想你，但是已經不再是含有愛慕的掛念，只是對曾經的一種緬懷吧，單純想起了曾經的過往而已。”

    我說完，她明顯愣了一下，不知是失望還是釋懷，她竟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說實話，這番話說出來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詫異。

    我明明之前非常喜歡她，爲什麼現如今竟能輕鬆地說出這麼冷淡的話。

    或許我天生薄情？或許我在欺騙自己？我不知道。

    “不管是何種想念，都有它的意義。”她委婉地說道，輕輕捋了下被微風吹亂的頭髮，再次看向了遠方。

    我不明所以，內心忐忑不止，卻終於說出了躊躇已久的話，“以前我們之前發生了很多事，讓我印象深刻，所以一時間忘不掉而已，但我說實話，我已經不喜歡你了，我現在有了陶潔這樣的女人，我很幸福。”

    我從口袋裏緩緩掏出了一支煙，點了起來。我明白，長痛不如短痛，感情不能糾纏，否則這對我和陶潔以及冷思思來說，都不公平。

    既然一定要有個人來明確這所有的關係，那肯定得是我。

    我深吸一口煙，瞬間感覺內心平靜了不少。

    我看了看她，她還是靜靜地盯着湖面，沒有絲毫表情的變化，像是思考，像是憂傷。

    “你知道我最想念從前的那件事嗎？”我吐着煙說道。

    “哪件？”她微微地笑着看了看我。

    “就是上次和你爸媽一起在這裏遊玩。”我悵然地回憶道，“我自己的原生家庭並不幸福，所以我從小沒什麼安全感，但是和你的父母相處在一起的時候，總讓我覺得填補了我內心的某處空白，竟讓我覺得有些踏實。”

    她怔怔地看着我，笑着應道：“可能你和他們時間待久一點了，也會覺得煩。”

    “可能會吧，但我的確很享受和他們一起的時光，就感覺……像是家一樣。”

    我說完，突然覺得氛圍不太對勁……

    我略微一怔，趕忙岔開話題，閒聊道：“你呢？最近怎麼樣？”

    “還好。”她平靜地說道，頓了一會又開口道：“最近陳明天天往我家送花，我都不知道他哪來的地址，感覺有些煩。”

    她說完，輕輕瞥了下我，像是在觀察我臉上的反應。

    “哪個陳明？”

    “就那個陳醫生，以前還讓你和我陪我悔婚的那個。”

    “哦。”我故作淡定地回道，“可能是方豔秋給的吧，估計你和她說了我搬走了的事吧。”

    “嗯……可能吧。”

    我輕輕地吸完最後一口煙，把菸頭往地上一扔，吐着煙說道：“他人其實也還行，你可以嘗試相處下看看。”

    她聽見我的話，眼神明顯有些閃爍，笑着說道：“可我不想。”

    “爲什麼？”

    她站起身，往湖邊走了兩步，悵然地開口說道：“現代人的喜歡更多是，看過你朋友圈的幾張照片，覺得還可以，聊幾句覺得聊得來，試着追一下，說一些好聽的話，幾天後就問你，能不能做她的女朋友，像量化生產的流水線作業，不行就換下一個。”

    “對啊，這樣挺好的啊，省的浪費時間。”我回道。

    “可我覺得起碼要拿出耐心和真誠。瞭解我，摸清我的脾氣性格，聽聽我的故事，知道我是怎樣一步步成長到如今的我，要知道我喜歡吃什麼，喜歡聽什麼歌，喜歡看什麼電影和書，對未來有哪些期許，把你的故事講給我，把你感受到的細節分享給我，把你日常中有趣的小事給予我，還是有些偏執的想要真誠，想要鮮花和正式的表白，想要勢均力敵，想要事事有迴應，想要慢慢來。”

    “陳明不是已經拿了鮮花和你表白了嘛，都差點訂婚了。”我說道。

    “可那不一樣。”她冷淡地說道，“他只是覺得我年輕，覺得我貌美，覺得我條件差不多合適，甚至只是單純地想要我的肉體。”

    “所以你還覺得和你前男友的那種精神愛戀，更適合你？”

    “算是吧。”她的神情有些落寞，“只是他再也不會回到我的身邊了。”

    “沒辦法，畢竟……”我欲言又止。

    “所以我很害怕死亡。”她突然說道，“我一直想象不出死亡之後，世界將會是什麼樣子，或者說地球爆炸，人類滅絕之後，這個世界又是什麼樣子，沒有生物，時間沒有了意義，一切都變成了虛無。”

    “不會的。”我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煙，點了起來，“人死了之後，會有另一個世界，當然，這是神話傳說。不過如果真的按照現代科學來闡述的話，我認爲，就算地球爆炸了，宇宙中再也不存在生命體了，但是百億年之後，也會有新的生命誕生，就和36億年前一樣，再次生生不息，循環往復。”

    “真的嗎？”她突然眼神發亮，急切地問道。

    我不知道爲什麼會說到這麼深奧的話題，也不知道她爲什麼會對這個話題感興趣，但似乎我的答案，帶給了她一絲慰藉，讓她有了新的啓發。

    我輕輕點了點頭，又抽了口煙，她噗嗤一笑，隨後又平靜了下來，意有所指地說道：“可能這就是你特別的地方。”

    “什麼意思？”我有些困惑地問道。

    “在一開始，我認爲你就是個不負責任的渣男，肆意玩弄女人的感情和肉體，但和你相處久了，也會發現，其實你並沒有我想象中的膚淺，甚至有時候思想很深刻，讓我有點刮目相看。”她笑着回道。

    “所以我說，瞭解一個人，不能只用眼睛，也必須得有心。”我說道，“就像愛情一樣，也不能缺少性。”

    “但是性，常常是作弊行爲，它抄近路直達親密關係，它略過一個人瞭解另一個人的內心，僅僅只瞭解那個人的肉體。其實很多人以爲躺在一張牀上的親密伴侶，便已經就是愛情。可是他們甚至都沒打開過自己的世界，也沒讓對方走進自己的內心，他們並沒有因爲戀愛關係，豐富了自己的精神世界，他們只是找了一個人，填滿了無聊的時間而已。”

    我聽見她的話，有些無語凝噎，思考片刻後說道：“可愛的本質，便是陪伴啊。白頭偕老這個詞，不正是人們對於美好婚姻最終的期盼嗎？”

    她輕蔑一笑，搖了搖頭說道：“可快餐時代的愛情，過早的肢體接觸，更像是黑夜裏轉瞬即逝的煙火，你只記得當時夜空的璀璨，卻忘記收拾一地的火藥殘骸。其實一切只是短暫的美好妄想罷了，很多人從來沒有遇到過那個，對你坦誠相待，願意澆灌你靈魂的人。”

    我明知道她說的很有道理，卻依舊嘴硬道：“可本來性和愛就是分不開的啊。”

    “性不再是羞恥與禁忌，而愛卻成了勇敢者的遊戲。這也就會出現，很多人打着愛情的幌子，去貪戀別人的肉體。”她的情緒似乎非常激動，“這樣的愛情，還是愛情嗎？”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想不到任何可以反駁她的話語。

    我知道她一直想要獲得一段真摯的愛情，但從來沒想過，她的思想竟如此深刻，竟將所有的虛僞面紗撕扯開來，剖析着每一份愛情的真相，讓人難以招架。

    沉默了半晌，她輕聲嘆了口氣，“所以我才想你。”

    “啊？”我有些詫異，忐忑地問道：“什……什麼意思？”

    “那天你走的時候，我脫光了衣服想要挽留你，可你並沒有對我做什麼。”她的眼神透着從容，卻也感到有些失落。

    “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

    我正準備自詡幾句，她卻突然打斷了我的話，把我拉到了長凳上，坐了下來，盯着我緩聲說道：

    “那如果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