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拜金女

    小店裏。

    人聲嘈雜，卻似乎又有些安靜的出奇。

    因爲我和冷思思面面相覷，完全不敢相信事情的進展竟然如此失控。

    這昨晚兩個人才發生的一夜情，怎麼現在就開始表上白了？我本以爲許森森只是一時上頭，沒想到，他竟然比舔狗的行徑還要草率。

    這就好比衝鋒號纔剛吹，就已經直搗黃龍，和對方的主帥面對面近身肉搏了。

    冷思思也是一頭霧水地看着我，滿臉寫了兩個字——詫異。

    反觀許森森和方豔秋兩個當事人，卻是一臉平靜，似乎完全沒有激起任何情緒的波瀾。

    “當我女朋友吧，怎麼樣？”許森森再次開口問道，“我覺得既然我們兩個人在牀上如此契合，成爲情侶，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信心滿滿的樣子，似乎把方豔秋已經當作是待宰的羔羊了，估計已經開始幻想今晚兩個人在牀上該用何種姿勢了。

    方豔秋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桌上的紙巾盒，卻突然輕蔑一笑，隨即淡定地說道：“我想了下，還是……算了。”

    “啊？”許森森當即一臉不知所措地看着她道：“你……你不願意？”

    “嗯，興趣不大。”方豔秋輕描淡寫地說道，“因爲畢竟在牀上和我合拍的男人多的是，我也不缺你一個。”

    我聽着方豔秋的話，頓時再次瞠目結舌，這種放蕩不堪的虎狼之詞，爲什麼她竟然能說的如此輕鬆？

    我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冷思思，發現她也早已是羞答答地把目光瞥向了別處，完全不敢參與這兩個人的下流話題。

    許森森此時在得到方豔秋的回答後，也明顯有些慌亂，再次開口道：“我說的是情侶關係，而不是……”

    “我知道。”方豔秋冷淡地回道，“我不喜歡談戀愛，不過約炮可以，有空……我再找你。”

    “不是……你們兩個人講話，要不稍微收斂點？這裏這麼多人……”冷思思突然插了一句話道，滿臉的羞澀。

    方豔秋聽罷，頓時嫵媚地撒嬌道：“聽我們家思思的，不說了不說了。”

    許森森卻一臉不甘地看着方豔秋，繼續說道：“你……這是爲什麼啊？你起碼得給我個理由吧？”

    “沒什麼理由，我剛纔已經說過了，我不喜歡談戀愛。”方豔秋認真地說道。

    我看着她堅定的樣子，不禁想起冷思思和我說過的方豔秋的從前。我理解她的遭遇和心境，因爲那些便是我的曾經。她和我一樣，從以爲擁有了全世界的美滿愛情，到成爲被人拋棄的孤獨軀殼，任誰都無法輕易地做到願意再次相信這些狗屁愛情。

    只是幸運的是，我已經走出了從前的泥沼，她卻依舊深陷其中，封閉着曾經脆弱的自己。

    沉寂的空氣，再次讓場面變得更加尷尬了起來。

    許森森的表情已經略有些沮喪，眼神中卻夾雜着更多的惱意。估計連他自己也想不通，爲什麼自己一個有錢人，去勾搭一個看起來極不正經的拜金女，竟也會碰壁。

    我見狀不禁開始幫腔道：“那個……豔秋，你不是一直喜歡有錢人嗎？你可能不知道許森森的經濟能力，他是……”

    “我大概知道，他昨晚和我簡單講過一些。”方豔秋輕描淡寫道，“坦誠地說，我的確是喜歡有錢人。但是我喜歡有錢人的原因是因爲他們的確很有人格魅力，有錢代表着他們對待工作努力認真，願意拼搏，爲自己野心付出常人難以忍受的艱辛和毅力。換句話說，我喜歡有錢人身上的品格，而不僅僅是金錢所帶來的榮華富貴，你明白嗎？”

    我聽完方豔秋的話，頓時呆愣在原地。我長這麼大，竟然第一次聽見一個女人對於“拜金”有着不同的理解。如果沒有昨晚的事，我估計還覺得她有點裝，但是她昨晚的確是沒收許森森的一萬塊錢，着實讓我對她更有些刮目相看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這不算拜金？”我下意識地反問道。

    “隨便你怎麼理解吧，我無所謂。”方豔秋坦然地說道，“可能我的確還是拜金吧，但拜的絕對不是他那樣的。他雖然有錢，但錢也不是自己掙的，所以我覺得……挺沒勁的。”

    許森森聽完她的話，儼然已經有些無地自容了，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說道：“那……我們也可以談感情的啊，我覺得……”

    “你是說愛情？”方豔秋頓時輕笑着打斷道，“那不是更沒勁嗎？我一直覺得，愛情最殘忍的地方在於，從它發生的最初就已經到達巔峯。那種怦然心動，那種想要收割對方的強烈欲望，那種迫不及待想要達到未來的期許，都在戀愛的開始就已經被預支，從此往後，再怎麼走都是下坡路。”

    “豔秋，你這個觀點……未免也太悲觀了點。”坐在旁邊的冷思思終是忍不住地接話道，隨即瞥了我一眼接着說道：“我覺得……愛情其實沒你說的那麼不堪。”

    “不是我說的不堪，而是愛情本來就不堪，根本經不住任何的考驗。”方豔秋若有所思地堅持道，“人的慾望是無窮無盡的。談情說愛，說到底都是慾望交織着的貪婪，想要從對方身上得到的更多，便謊稱是愛。但你們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我覺得有意思啊。”我開口說道，“而且我覺得你剛纔說的那種可能都不算是愛。感情的最初其實都是新鮮感作祟，而人們總以爲剛開始轟轟烈烈的是愛，就像你認爲的那樣。但也有人說濃濃的愛會慢慢變得平淡，到了最後相濡以沫才算是愛，但我覺得那不過是新鮮感沒了，才不知不覺地變成了所謂的“愛”。人們的悲哀在於當愛真正來臨的時候完全沒有意識到，結果當真正的愛結束的時候，才終於懂得了曾經的珍貴，但分開之後才想明白的代價就是失去。所以認爲，人生漫長，平淡長期，能在長期的平淡中不凋零的才算是愛。雖然無聲，但有形態，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皆是……我一直相信，只要想留，愛就不會消失，更不會轉移。”

    方豔秋聽罷頓時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卻微顫着雙脣，終是忍住了。

    似乎她也回想到了自己的曾經，而兜兜轉轉的歲月，是否真的讓她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信念，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其實非常能理解她，畢竟她和我以前真的是太像太像。

    那些所有對於過往的難言之隱，其實都是僞裝後的堅強……

    我們其實都是紛雜世界中的孤獨旅者，行走在無邊無際的星空之下，卻像塵埃一樣渺小。我們的心靈，如同漂泊在茫茫大海中的一葉孤舟，渴望在混沌的世界裏，尋找一個可以停靠的港灣，或是一個愛意滿滿的擁抱。

    所以我們很害怕，那些相伴一程的美好終究只是幻象，它們像煙花一樣絢爛而短暫，破碎後的灰燼只會讓我們感到更深的寒冷和孤獨。

    而曾經所受的情傷，讓我們不斷加固着自己的心牆，擔心自己再次輸得遍體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