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觸不可及

    第二天。

    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

    我怔怔地躺在牀上，腦海中思緒萬千。

    雨滴輕輕敲打着窗戶，發出清脆的聲音，我回想着曾經的點點滴滴，都像是昨天的一場夢，卻又如此真實。我閉上眼睛，試圖理清自己紛亂的思緒，卻發現越是想要抓住，越是難以捉摸。

    我的心中對於“無力感”這個詞，第一次有了全新的認知和感受。我明明想要做得更好，卻總是事與願違。

    雖然我心裏清楚，這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能賺到這麼多錢，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但我的內心卻總有一種莫名失落的情緒，始終纏繞着我。

    可我知道我沒有回頭路，我只希望我的決定，可以讓所有人，都有一個好的結果。

    ……

    又過了一段時間。

    我的咖啡店終於轉手了出去，的確和我想的一樣，現在這個時期不僅好轉手，也不會很虧。

    我簽完合同之後，立即打電話給了王碩，一來報喜，二來“分贓”。

    我和他開心地計劃着錢款的分配，他突然開口打斷道：“還是算了，恩曜。”

    “什麼意思？”我頓時納悶地問道，“嫌我給你分少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在電話那頭平靜地說道，沉默了半晌才繼續開口道：“你那個錢……我不打算要了。”

    我的大腦頓時嗡了一聲，感覺自己出現了幻聽……

    “什麼？你他麼別逗了，你這麼個見錢眼開的人，會不要錢？”我頓時戲謔地調侃道。

    “我認真的。”他再次平靜地說道，“你那天和我說了你的還債計劃之後，我就和雨琪商量了一下，我們都覺得……還是算了。”

    “什麼叫算了？”我頓時吃驚不已，隨後從牀上坐直了身體，不悅地說道：“老子……他麼的不要你可憐，你給我把錢拿着，少和我嘰歪。”

    “咱倆是兄弟嗎？”他開口問道，語氣深沉且嚴肅。

    “是啊。”我直接回道，“但是親兄弟還明算賬，你他麼突然和我說你這個錢不要了，是什麼意思？看不起老子？”

    “嗯，就是看不起你。”他也頓時調侃地回道，“你欠那麼多錢，根本還不了的，你還是把你的外債全都解決完，再來談我倆的事吧，我現在又不缺錢，而且店裏很多事我又沒管，主要還是靠你一個人。所以這個錢，雨琪和我也商量了一下，都一致決定不要了，你就別推辭了，我知道……兄弟你不容易的。”

    我聽見他這麼說，嗓子眼瞬間感覺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有些難以呼吸，下意識地眨巴着幾下酸脹的眼睛，輕仰着頭。

    這大白天的，臭小子……想搞我難堪。

    “去你大爺的，你少跟老子來這套。”我沒好氣地罵道，“咱倆本來就說好的，你投20萬入股，算你30%。這個店現在盤出去了，加上設備和裝修一起賣了30萬，以前的賬上還剩了15萬多，一直也沒怎麼動過，這幾個月純盈利70萬，一共115，按比例你拿34萬5。這賬我都已經給你算好了，少他麼和我嘰嘰歪歪。”

    王碩聽着我的話頓時也不悅道：“你又不是有錢人，還和我在這裏裝什麼呢？你就別死腦筋把錢拿着，又能怎麼樣？”

    “這不是有錢沒錢的事，咱們要按規矩辦事，你的錢我不想要，懂不懂？”

    “但現在的實際情況是，我不缺你這個錢，但是你很缺，我他麼作爲兄弟，想幫你一把，你非倔什麼？”他再次說道。

    “我知道你想幫我，但是……”我話沒說完，他卻突然開口打斷道：“恩曜，你能不能別再活的那麼理想主義了？醒醒行不行？你想想你以前做的那些糊塗事，難道沒有一件是後悔的嗎？”

    我聽着他的這句話，一時無語凝噎，像是終於想起了什麼……

    這句話好像很多人都對我說過，我的腦海裏瞬間涌入了過去的種種難堪的回憶，而似乎所有的罪魁禍首，都是我的理想主義。

    我下意識地點燃了一支煙，內心百感交集。

    “我知道你想讓所有人都有一個好的結果，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你自己的結果呢？聽兄弟一句勸，這個錢，算了。”他再次開口苦口婆心地說道，“我還有事，先不說了，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吧。”

    我失神地聽着他的一言一語，卻無力迴應，終是到了電話那頭完全沒了任何聲音，才漸漸緩過神來，卻發現電話已經掛了。

    我的耳邊迴盪着他的那些話，彷彿是一記重錘砸在了我心頭。我深吸了一口煙，看着窗外的天空，心中涌起一種難以言表的情感。

    他的放棄，他的理解，他的勸誡，都讓我心中五味雜陳。

    我閉上眼睛，試圖平復自己的情緒，但心中的波瀾卻難以平息。

    ……

    晚上。

    我怔怔地呆坐在餐桌邊，一言不發。

    冷思思一邊從廚房裏端着菜，一邊開口道：“別發呆了，去洗手吃飯啦。”

    “哦……”我應道，隨後簡單洗了個手走回來看着她道：“我今晚……想喝點酒，可以嗎？”

    “好，我陪你。”她的回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隨即便走進了廚房，拿出了一瓶白酒和兩個小酒杯，擺在了桌上。

    我愣愣地看着她，“你這是咋回事？”

    “我沒怎麼啊。”她微笑着回道，“倒是你，是不是心裏藏着什麼事？”

    “我……我也沒什麼事。”我下意識地支支吾吾道。

    她一邊斟着酒，一邊神色複雜地看着我笑着搖了搖頭，“你啊……算了，今晚好好陪你喝一杯。”

    面對她的反常，我頓覺有些疑惑地問道：“你不是從來不碰白酒的嗎？今晚這是……”

    “我這叫舍命陪君子。”她調侃着說道，隨即端起滿滿一杯酒道：“來，兄弟，幹了。”

    我頓時被她逗得噗嗤一笑，“你確定？”

    “嘿嘿，我開玩笑的。”她調皮地笑了一下，然後在杯沿只輕抿了一口後，卻也頓時花容失色，“這也太難喝了吧？”

    “哈哈哈，剛纔你不是說還要幹了的嗎？現在知道錯了？”

    “真搞不懂爲什麼你們男人會喜歡喝這麼難喝的東西，這怎麼咽得下去的啊？”她伸着舌頭，使勁用手扇了扇，眉頭緊蹙。

    我聽着她的話，頓時悵然地回道：“什麼樣的苦，男人都能咽得下去，這點酒又算得了什麼？”

    “真的有心事？”

    “有點吧。”我坦白道，“就總覺得……自己還是做得不夠好吧。”

    “爲什麼這麼說？”

    我看着她深邃的眼眸，終是坦白了一切，包括下午和王碩的事。

    “所以……我覺得有時候自己真的挺失敗的。”我落寞地說道，“我從來不認爲自己是個平庸的人，我有理想，有抱負，有想法，我感覺自己明明可以做到一切，卻剛有點起色，又一切歸零了。本來說實話，我這個咖啡店還是賺了點錢的，除了的確像是把自己養大的孩子拱手讓人，有些不捨之外，我其實內心是很想強迫自己就接受這樣的結局的，但我越想越覺得，我好像還是沒能做到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麼呢？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這樣一點也不好。”我端起酒杯，直接又喝了一大口，“我想要星星，我想要月亮，我想讓我的父母爲我感到驕傲，我想讓我身邊的人，都爲我感到自豪，可是現實是……我好像還是以前的那個我，什麼都沒有改變。”

    窗外的夜色漸漸深沉，月亮高懸在夜空，灑下淒冷的銀輝。

    我怔怔地看着窗外，星星和月亮離我很遠很遠，卻又很亮很亮，我知道它們就在那裏，卻永遠也觸不可及，就像夢想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