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最親的人

    大年初一。

    正是喜慶之時，我卻要走了。

    倒不是時間緊迫，而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樣去平衡我父母之間的關係，我無力改變，也只好逃離。冷思思倒是勸了我不少，但卻也無濟於事。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但似乎我家這本，格外的難懂。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我媽站在我們的房間門口，怔怔地說道，“還有一點土雞蛋和年糕，也給你們帶到杭州去。”

    我頓時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這玩意哪裏都買的到，你都給我包裏塞了那麼多東西了，我哪帶的走啊？”

    其實我心裏清楚，她是捨不得我，可我卻故意想表現出一副臭臉，要不然……

    “這外面買的和家裏帶的能一樣嗎？外面買的都不正宗，哪有家裏的好？”我媽再次堅持道。

    “哎呀，關鍵這東西太多了，我都不好拎。”我沒好氣地說道。

    我爸見狀直接嗔道：“你個大男人，這點東西都拿不了啊？想當年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

    “好了好了，你就別提你當年那些破事了，來來回回就那麼幾樣。兒子不想帶就不帶了，的確路上拿不動。”我媽頓時不滿地打斷我爸的話道，隨後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再次開口道：“那要不……我下次給你寄過去吧？”

    “你寄的運費估計都抵得上買東西的錢了，不用不用，你們自己留着吃吧。”我回道。

    冷思思尷尬地站在旁邊，擠出一絲笑容說道：“要不……恩曜你還是帶着吧，你爸媽也是舍不得你，你就把這些東西捎上唄，你要是拿不動的話，那我……”

    我聽見她的話，頓時皺着眉打斷道：“哎呀，好了好了，我帶，我帶還不行嗎？”

    “曜曜就這個性格，思思你別生氣哈，他不是衝你的。”我媽趕緊賠笑着說道，生怕冷思思誤會了我。

    冷思思也趕忙笑着說道：“我知道的，沒事，阿姨，我不生氣的。”

    我媽看着她，欣慰地點了點頭，隨後有些拘謹地搓着自己皮膚已經有些皸裂的手說道：“那個……就真的不在家多待幾天了嗎？非要今天走嗎？”

    “我回杭州還有事，公司這段時間比較忙，領導喊我加班。”我撒着謊道，我從來沒和我父母說過我現在在外面創業的事，一方面怕他們擔心，另一方面怕我自己沒有做好，最後還是辜負了他們對我的期望。

    “嗯……忙點好，掙錢要緊。”我媽訕笑了一下說道，隨即又突然改口道：“不過掙不到錢也沒關係，媽不怪你，媽和你爸以前都對你要求太嚴格了，總覺得自己兒子挺好的，希望你能成爲人上人，不過……現在我們也想開了，這世界上那麼多人，有幾個人上人啊。媽就希望你……照顧好自己，別太累，昂？”

    她說這話的時候已然有些哽咽，卻依舊擠弄着眉眼，生怕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我看着這一幕，內心五味雜陳，卻依舊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輕聲應道：“知道了。”

    “媽以前和你說的那些話，很多都是氣話，你別怪媽，好不好？”我媽的眼眶已經通紅，卻依舊倔強地輕仰着頭，眼神躲閃着，生怕讓我看見，“你爸總覺得是我把你慣壞了，所以有時候看你不爭氣，媽心裏着急，所以有時候，說話就有點重，所以……媽和你道歉。不過現在我也想開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已經老了，強求不來，我現在就希望，你和思思兩個人好好的，可以早日成個家，知道嗎？”

    我緊攥着手裏的拳頭，心裏感覺快要窒息，臉上卻依舊風淡雲輕，“嗯，我心裏都知道的，沒事的，媽，那個……我東西都收拾好了，等會火車不趕趟了，我先走了。你和爸在家好好的，別老吵架了，有什麼話好好說。”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爸出言道，“你上好你的班，我們老夫老妻都吵了一輩子了，沒事的。”

    “那也不能……”

    “好，我知道了，兒子，我和你爸會在家裏好好的，你放心。”我媽接話道，“你在外面一定要把思思照顧好，這麼好的姑娘，可千萬再不能弄丟了。”

    我知道她說的什麼意思，趕忙瞥了一眼旁邊的冷思思，見她似乎沒什麼異樣，便趕忙應道：“好，我一定會照顧好思思的，你們放心。”

    “有空多給你媽打打電話，別有了媳婦忘了娘。”我爸說道。

    “好好好，知道了，老恩同志。”我故作輕鬆地回道，“那時間不早了，我們就先走了哈。”

    我說着便拎着行李，開始朝着門口走去。

    冷思思緊隨其後，也笑着打招呼道：“那叔叔阿姨，我們走了，這次來真的麻煩你們了。”

    “傻孩子，這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客氣什麼。”我媽用手輕撫着冷思思的後背，眼裏滿是不捨，“以後放假有空的時候，和恩曜再回來玩啊。”

    “好，一定。”冷思思回道，“那叔叔阿姨再見，你們別送了，外面冷得很。”

    “老恩，陳姐，我們走了哈，快回去吧。”我站在門口，也隨意地點了點頭道。

    等冷思思出門後，他們仍然依依不捨地互相道別着，我索性趕忙用胳膊肘輕輕一頂，把房門給關上了。

    我和冷思思還沒走兩步，身後便傳出了我媽嚎啕大哭的啜泣聲——這就是爲什麼我故意擺着臭臉的原因。

    我受不了離別的場景，何況是最親的人……

    我知道自己太不懂事，處理問題的方式還不夠成熟，可我正因爲知道他們對我的期盼和不捨是多麼濃烈，才不得不裝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可我的心裏，比誰都在意。

    但是爸媽……兒子沒用，到今天還是沒能交出一份滿意的人生答卷。或許我再優秀一點，成功一點，是否家庭就會恢復當初的和睦，你們也就再不會爲了我而爭論不休了。

    “你不用回去看看嗎？”冷思思擔憂地開口問道。

    我沒有回頭，木訥地繼續下着樓梯，搖了搖頭。

    因爲我早已是淚流滿面，卻不得不妥協在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心靈桎梏裏。

    好想有一杯酒，這樣就可以將所有的一言難盡，一飲而盡了……

    ……

    火車上。

    我怔怔地盯着窗外，內心依舊忐忑，卻更是悵然。

    我終於離開了這片我牽掛着的土地，有些彷徨，有些迷茫，有些不知道人生的方向。

    火車在景色中疾馳，我坐在窗邊，凝視着窗外飛速掠過的畫面，心裏五味雜陳。

    冷思思坐在我的旁邊，輕聲安慰道：“別想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嗯。”我點了點頭，卻仍然無法擺脫內心的沉重。

    人生的棧道上，我始終像是個顛沛流離的趕路人，爲了碎銀幾兩抑或是澎湃夢想，一刻也無法停歇。

    我知道，我會遇見形形色色的人，期許在這個紛紛擾擾的世界，帶給我所有的美好。

    可我也知道，再多美好的相遇，終是抵不過——有些人的下一次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