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如果這都不算愛

    客廳裏。

    冷思思怔怔地看着我，似乎很想知道我的答案。

    我猶豫了許久，才終於開口說道：“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

    她也緩緩開口道：“是啊，是過去了。可是……”

    她欲言又止，彷彿內心還在掙扎着些什麼。

    “我想去房間抽根煙。”我絲毫不想等她再次開口，便搶先說道。

    其實我也並不是真的很想抽菸，可是面對冷思思如此棘手的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我的心早已隨着陶潔的離開而飛遠了，我已經沒心思想別的亂七八糟的事。

    我雖然自認爲自己並不是個深情的男人，可誰又能真的做到決絕如一呢？那些和彼此在一起時所發生的點點滴滴，誰又能輕易遺忘？

    她卻看了看我說道：“你想抽的話……就在客廳抽吧。”

    “客廳？”我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嗯。”她應道，“就在這裏抽吧。”

    我頓時一驚，她不是最討厭煙味的嗎？怎麼現在又允許我在這裏抽菸了，而且還是當着她的面？

    除了以前在我房間一起玩遊戲的時候，她從來不會和抽菸的我，共處於一個空間內。

    現在竟然又同意了我可以隨意抽菸，頓覺這一切，有些不太真實。

    可能就像她說的，人都是會改變的。

    我下意識地瞥了她一眼，發現她並沒有在開玩笑，只是隨意地撥弄着手裏的筷子，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我也只好從煙盒裏面抽出了一支煙，點了起來，瞬間客廳內煙霧四起，像是清晨的迷霧一般。

    “現在能回答我剛纔的問題了嗎？”她說道。

    “啊？”

    “少裝蒜了。”她白了我一眼。

    怪不得她允許我在客廳抽菸，原來還是想知道她剛纔問我的答案。

    她深吸了一口氣，隨後冷靜地看着我說道：“我當初可是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漸漸把對你的感情給釋懷了一些，所以我很想知道，當初的你，對我是否也有一樣的感受？”

    短暫的沉默，震耳欲聾，讓我止不住地有些後悔在客廳裏面抽菸了。

    但我也知道，一味地逃避，只是瞬息間的雲淡風輕，其實內心的驚濤駭浪，始終逃不過現實的考量。

    我終究還是坦白了一切，“我當時……喜歡你，但現在不是。”

    她聽見我的答案後，臉上的表情，像是欣喜，也像是落寞。

    她的頭髮微垂在自己的眼前，讓我有些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怎麼了？”我問道，“得知了答案，反而覺得有些不滿意？”

    她苦笑着搖了搖頭，看着我說道：“答案我很滿意，可能我對你也一樣。”

    “幸好你說出來了，要不然我以爲你現在還喜歡我呢？”我也調侃着說道，我必須把我和她之間的這層窗戶紙給捅破，所有的曖昧，都已然進不了我的心。

    因爲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陶潔，我的愛也是——只有陶潔。

    她聽見我的話，明顯臉色微紅了一下，隨即也立刻恢復如初，說道：“你還是少自作多情了，我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我其實很好奇，那個陳明那麼差，你爲什麼會選擇找他呢？”

    “那我也很好奇，那個陶潔那麼好，你爲什麼要選擇分手呢？”

    我聽着她的反問，有些想笑，隨即回道：“可能每個人的想法不同吧，我對於愛情的觀念，可能還是過於傳統了。”

    “你還傳統？你都不知道騙了多少個小姑娘糟蹋在牀上了，你現在跑過來和我說你的愛情觀念比較傳統，你覺得我信嗎？”她嗤笑着說道，表現得非常的鄙夷。

    “我說的傳統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認爲的傳統愛情，還是門當戶對，才能修成正果。”我解釋道。

    她卻依舊不依不饒，“怎麼這句話從你這種渣男嘴裏說出來，竟有些好笑。”

    我知道她是在開玩笑，但我現在卻也沒什麼心思和她逗趣，便說道：“你要是不想聊天，咱倆就趁早各回各的房間，省的在這裏磨蹭，浪費時間。”

    她估計也看出來了我的有些不悅，立即諂笑着說道：“好好好，不拿你開玩笑了，那我想知道……你和陶潔分手的原因，真的就是因爲你覺得和她不是門當戶對？”

    “嗯……差不多吧。”我回道，“感覺和她在一起，看不到未來。”

    “什麼意思？”

    “就是覺得……今後要面對的麻煩事很多，而我擔心自己可能承受不了那樣的局面。”

    她卻笑着回道：“所以你說的看不到未來，其實恰恰相反，而是看到了未來，不是嗎？”

    我聽着她的話，也頓覺有些道理。

    可能我想象不出的未來的場景，只是我的藉口罷了，我和陶潔在一起的未來，註定充滿着世人的不解和她家人的憤懣。與其說我是接受了她爸的反對意見，不如說是我自己怯懦地將原本的幸福親手撕碎了。

    “所以我現在很後悔，我認爲……我真的愛她。”我說道。

    “你愛她什麼呢？”

    我思索片刻後，篤定地說道：“愛她凌晨三點的醒酒湯，愛她早起廚房中的忙碌，愛她在牀上事後靜謐的臉龐，愛她對我的掛念時的慌張。”

    我自以爲浪漫的表達，卻惹得冷思思咯咯直笑。

    “你笑什麼？”我有些不滿地說道。

    “笑你的膚淺罷了。”她回道，“其實你的愛，只是建立在她對你的好之上，不是嗎？”

    我不假思索地回道：“廢話，別人對你好，所以你愛她，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你們女人不也喜歡對你們好的男人嗎？”

    “是啊。”她說道，“可是只是愛她的好，卻更容易讓人迷失，不對嗎？所以你對她的愛，是有條件的愛，並不是自由意志的悸動，和靈魂相契之後的滿足，你只是因爲她對你好，所以你才愛她。”

    她說完這段話，不免讓我的心頭一緊。

    我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我對陶潔的愛意，竟然是如此的淺薄和自私。

    我沉默不語，仔細斟酌着冷思思的話意，竟一時讓我有些恍惚。

    “所以……愛一個人的標準，不是誰對我好，我就愛誰；而是她本身就很好，你愛的是她那個人，而不是她的好。”她再次開口說道，卻又讓我瞬間像被子彈擊中，動彈不得。

    我思忖良久，突然說道：“你簡直是一派胡言。你哪裏學來的愛情謬論，竟如此心安理得地給我洗腦？”

    她戲謔一笑，“是謬論還是真理，你自己心裏應該有數，又何必對我大呼小叫呢？”

    我聽完她的這番話，竟第一次有了動搖我對陶潔愛意的念頭。

    我好像真的是冷思思口中的卑劣小人，貪婪地享受着陶潔曾經對我無微不至的好，卻從沒想過，我爲什麼會愛上她這麼個人？

    難道真的如冷思思所說，我只是愛的膚淺，愛的自私罷了？

    可我的內心爲什麼會如此的疼痛，像是被人生硬地從心臟處抽出了靈魂，讓我始終難以平靜。

    如果這都不算愛，那陶潔對我而言，又意味着什麼？

    聽着從別人口中否定了我曾經的感情，我心中不免有些慚愧和羞恥。我心心念念的過往，難道只是我躲藏在情緒的犄角，讓它自由發酵的結果？

    “所以呢？”冷思思繼續追問道，“現在終於看清了自己？”

    “沒……不是這樣的。”我極力否認道，“我是真的愛陶潔，沒了她我感覺生活都沒有了意義。”

    “那相比於從前你的初戀孟菲菲，你更愛誰？”她突然問道。

    我頓時身體一怔，嗓子像是被人扼住一般，說不出話來。

    “可能是陶潔吧。”我緩緩地開口，吞吐着說道，心中卻也並不確定，這個答案是否真的準確。

    冷思思聽見我的話，又是一笑，“你自己都沒弄清楚的問題，怎麼又能知道真正的答案呢？你別自欺欺人了，只是陶潔對你的好，是近前的，是清晰的，是讓你始終難以割捨的。說句難聽的，她只是把你慣壞了，所以讓你還沉浸在從前，讓你一時間沒辦法完全走出來。”

    “你怎麼知道？”我惱羞成怒地問道，“你又不瞭解我和陶潔之間的事，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裏評頭論足？”

    “我是不瞭解你和陶潔的事，但我瞭解你。”

    “什麼意思？”

    “你是屬於那種典型的缺乏安全感的人，這一點你以前自己也和我親口說過。所以你在感情之中，幾乎都是索取，你只有不停地索取，才能獲得你所謂的安全感，所以你才會陷入在一段感情當中，無法自拔。而你的初戀孟菲菲如此讓你念念不忘的原因，也就在這裏。”

    我聽後頓時更覺震驚，從來沒人如此準確地剖析過我的內心潛在的需求和渴望，我像是一個在衆人面前被扒光了身子的小丑，有些羞恥，卻又無能爲力。

    “所以呢？”我問道。

    “所以你的愛，根本不是真正的愛，而只是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她們對你的好而已，你享受着她們的愛意，自己卻沒有好好珍惜，所以你才會痛不欲生，始終難以忘卻。”

    我內心驚慌不已，卻依舊嘴硬着反駁道：“我覺得你只是在巧言令色，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不堪，我和她們的感情也是，我都是很認真地在對待和她們的感情。”

    “還不承認？”

    “我承認啊。”我說道，“我承認你說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你別偷換概念，愛一個人所以對對方好，這是人之常情，又有什麼不堪？別人對我好，所以我愛她，也沒什麼不對。”

    我已經忘記了我們現在正在辯駁的初衷，我只知道，我對愛情的理解，不允許他人菲薄。

    “那……如果我對你好，你會愛我嗎？”她突然開口問道。

    我愣在原地，再也不說出任何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