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文氣入招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圏吉字數:3070更新時間:24/06/26 23:00:22
    六曜除了那名叫李歸仁的「紫炁」空手沒拿兵刃,餘人皆亮了兵刃,月孛使是兩根雷擊木短杖,太陰、太陽是日月二輪刃,計都、羅睺則是各使一對峨眉刺,這二人手臂較常人長出不少,卻使的一對短兵刃,掌中峨眉刺長不逾尺,中間粗圓兩頭尖扁,中間有鉚釘與一個圓環相連,將中指套入環中,以手指撥弄,峨眉刺便可在手中轉動,舞將起來教人眼花繚亂,這峨眉刺原是近身格鬥的短兵刃,但在二人的長手之上,攻擊範圍甚廣,可籠罩人的全身。

    北溟子被六人圍住,戰作一團,六人只守不攻,但求圍住北溟子,北溟子攻來便退,留出的空檔自有不畏死的曳落河武士以血肉之軀填補。北溟子不禁有些後悔先前託大了,沒有施重手先打死一兩人,他倒不怕六人圍攻,只是有這六人拖累,卻難以接近高不危了。

    獨孤問已看清了形勢,對江朔道:「朔兒,現在只有靠你了,千萬不能再手下留情,不斬了高不危,今日我們皆要葬身於此了。」

    江朔點點頭,問獨孤問:「爺爺,沒有我內力護持,你所中之毒可以支撐嗎?」

    獨孤問對江朔道:「放心,死不了了。」

    方纔江朔已將毒氣逼過手腕,在獨孤問的指導下連點了勞宮、外關、神門、陽谷、魚際、合谷六穴,此刻蝮毒已被牢牢鎖在獨孤問左手手背之上,他右手無名指和小指發出真炁,點拂左手手背,此二指指端關衝和少衝二穴分別爲手少陽、手少陰經脈的末穴,生氣最旺,以這兩股真炁將手背上的蝮毒逼出體外,在內力推動之下,已有一滴滴黑血從手背上滲出了。

    江朔道:「好,我去也!」說着把心一橫,抽出七星寶劍,起身向着高不危怒吼道:「高不危,你不僅挑動奚、契丹二族叛唐,還以蠱毒戕害了這麼多人,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定留你不得!」

    說着揮舞寶劍向高不危衝去,高不危見江朔衝來,按動笛孔吹奏起來,立時又有數隊曳落河武士向着江朔猛衝過來,這鷲哨上有七個圓形音孔,末尾卻是一個方形的吹孔,高不危按在不同的孔,口吹方孔,便能催動不同方位的武士發狂攻擊江朔。

    江朔腳踏東方青龍首宿「角木蛟」的步法迎了上去,角宿只有兩個星官,如蒼龍之兩角,龍角乃鬥殺之首衝,故在星象上被稱爲兵兇之兆。角木蛟宿的步法便如江中惡蛟一般,配合江朔手中神樞劍法,真是既簡且猛,既捷且狠,照着衝來武士的頭顱劈砍而去。

    砍到第一個武士脖項時,聽到長劍斬入骨頭的聲音,江朔禁不住心中一顫,但他知此刻沒有退路——獨孤問中毒,北溟子被困,更不能讓湘兒涉險,只有靠自己了,他狠了狠心,咬緊牙關,以張旭狂草的筆意入劍招,揮劍連斬數頭,心中只將這飛濺的鮮血當做硃砂紅墨飛舞。

    爲分散心中殺人的恐懼,江朔高聲吟唱起李白的一首古風:「

    寶劍雙蛟龍,雪花照芙蓉。

    精光射天地,雷騰不可衝。

    一去別金匣,飛沈失相從。

    風胡滅已久,所以潛其鋒。

    吳水深萬丈,楚山邈千重。

    雌雄終不隔,神物會當逢。」

    一首詩唱完,不覺間已斬下了十二顆頭顱,江朔已不似開始時的慌亂,心中懼意大減,文意豪氣未盡,又吟一首:「

    秦鹿奔野草,逐之若飛蓬。

    項王氣蓋世,紫電明雙瞳。

    猛虎嘯洞壑,飢鷹鳴秋空。

    翔雲列曉陣,殺氣赫長虹」

    他口中吟唱着長詩,手中寶劍連綿飛舞,越舞越急,越殺越快,向着高不危不斷逼近,高不危雖然不斷催動失心武士上前阻攔江朔,令江朔前進頗慢,但他見江朔雙目圓睜,嘴裏唸唸有詞,如瘋似魔

    ,手中以精妙劍招不斷砍殺,與前全然不同,也是心驚不已。

    高不危可不知道江朔嘴裏吟唱的是李白的詩句,他先前已看出江朔的武功源自茅山玄門正宗,心想:難道這少年會茅山道術不成?高不危所學崆峒奇門養蠱之法,也自稱道門祕術,但其實只是邪魔外道,對於玄門正宗頗爲忌憚,他心中有了一絲慌亂,口中鷲哨的音調就不那麼準了,這鷲哨催動腦蟲的音樂雖然非常難聽,不成曲調,但對音準要求非常高,錯了分毫,腦蟲的就不會甦醒。

    曳落河武士早都知道自己腦中蟄伏着腦蟲,但也無法反抗,衆人皆知江朔不除,高不危就會繼續吹鷲哨,到時候未免都要落得失心瘋而死的下場,因此不待高不危吹哨,都向着江朔猛劈猛砍,江朔身邊早已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了曳落河武士。

    只是人在清醒的時候,躲閃畢竟是本能,難以做到真正的不閃不避,江朔武功既高,劍法又妙,沒有失心瘋的武士難免出手會遲滯些個,敢衝到正面阻擋江朔的還是那些受腦蟲控制的武士。高不危連錯了幾個音,衝到江朔面前的曳落河武士登時就少了十數人。

    獨孤問是音律大家,如何聽不出高不危吹錯了音?他忙道:「朔兒,你在唱什麼?只管大聲些,可以擾亂高不危的鷲哨。」

    江朔也看出了其中的門道,他手上不停,口裏高聲吟唱道:「

    龍馬花雪毛,金鞍五陵豪。

    秋霜切玉劍,落日明珠袍。

    鬥雞事萬乘,軒蓋一何高。

    弓摧南山虎,手接泰山猱。

    酒後競風彩,三杯弄寶刀。

    殺人如剪草,劇孟同遊遨。

    他此時吟唱時已用上了玉訣心法中的高深內功,每個字出口都如長嘯一般,音調之高,除了他自己,別人卻聽不清他在嘯聲中是什麼詞句,在高不危聽來更是和唸咒沒什麼兩樣。

    高不危愈發地驚慌,腳下快步遊走,顧得上腿可就顧不上嘴了,出錯的音節更多,被腦蟲控制的武士更少,江朔頓覺阻礙前進的壓力一輕,更加高聲吟詩,向着高不危猛衝過去。

    眼看就要逼近高不危之際,忽覺面前惡風不善,一把長槊刺來,這槊刺的既快且準,全不似實心武士胡亂刺出的,江朔定睛一看卻是史思明躲在曳落河之中突施偷襲,他一槊刺出便即隱入曳落河武士身後,江朔再想尋他已不見了他的蹤影。

    江朔不管史思明躲去了哪裏,仍向着高不危的方向衝去,此刻他面前擋了無數或正常或失心瘋的武士,早看不見高不危的身影,但仍能聽見鷲哨的聲響,江朔只管循着聲砍殺過去,已斬了近百人的頭顱了。

    又行了幾步,卻見一個剛被他砍了腦袋的武士胸口血花迸現,一支長槊穿胸而過直戳他面門,原來是史思明躲在那人背後隔着屍體偷襲江朔,江朔一甩身子避開,再回招時,那長槊卻早已收了回去。江朔左手拍出,掌力一吐,將那具屍體震得向後直飛出去,史思明卻早已撤走,又不見了蹤影。

    就這樣史思明忽隱忽現,刺了就跑,大大阻滯了江朔追擊的步伐,但聽得高不危的哨聲離得越來越遠了,江朔斬了百人,體內真炁仍然充沛,毫無衰竭之象,但他也知道正如北溟子說言,曳落河武士有數千人,任你武功再高,人力終有盡時,只要高不危躲得夠遠,再拖些時候,自己的內力再高也終是要衰退力竭的。

    江朔心中煩躁,氣息不純,立覺體內真炁運行澀滯,不如先前暢旺了,他心中愈急,出手便亂了,險些被史思明手中長槊偷襲得手。

    就在這萬分緊急的關頭,忽聽一陣笛聲傳來,那笛聲高亢嘹亮,壓過了高不危的鷲哨之聲,江朔回頭一看,卻見獨孤爺孫已轉到涅禮這邊,獨孤湘手持長索護住獨孤問和涅禮二人,獨孤問卻

    手持一管紅色短笛正在吹奏,他左手手背上仍有血不斷流出,但顏色已轉爲鮮紅,看來已將蝮毒逼出體外了。

    江朔認得這支紅色短笛的材料,正是天寶二年時,安慶緒、嚴莊、尹子奇等人拜訪習習山莊時帶去的一千餘管赤玉之一,聽說這些紅玉早已製成了一百支十彄鳳凰簫送去了西京長安,但當年送到習習山莊的紅玉管不止一千管,獨孤問手中的紅笛顯然就是用多出來的玉管製成的。

    獨孤問吹奏笛子的水平比號稱天下笛部第一的李謩更勝一籌,可稱天下第一吹笛聖手,此時吹出的笛音如山起嵐風,追雲逐月而去,一個音比一個音高,將高不危的哨音完全壓制住了。

    曳落河腦中蠱蟲聽不到哨音,自然不會甦醒,非但如此,這笛音中蘊含着震撼人心之力,圍在江朔四周的曳落河武士無論是否失心,手中出招都遲滯下來,江朔頓覺壓力驟減,他在武士羣中尋找史思明的蹤跡,但史思明頗爲狡黠,早已不知遁去哪裏了。

    那北溟子喝彩道:「獨孤兄音律之學可謂天下第一,一曲《紫雲回》令天地變色,鬼神動容,北溟拜服。」又喊道:「江小友,你可會李白先生的名篇《俠客行》,我們共歌一曲。」

    李白所作的詩歌江朔哪有不知、不會的,他立刻明白了北溟子之意,要合三人之力,用笛曲歌聲破解高不危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