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願與君再會

    翌日。

    陽光溫暖得平鋪在教廷的玻璃穹頂上。

    昨夜發生的事情，教廷做了封鎖。

    關於卡文斯的資料也被徹底地銷燬。

    這類頂級醜聞，不只會影響卡文斯的家族，甚至整個邊境教廷的風評都會受到影響。

    得益於教廷壓低熱度，關於艾格尼的處罰並沒有那麼重，再加上她狩獵一窩密教據點贖罪，便只停了後者三個月的俸祿。

    但消息是不能徹底封住的。

    暗夜英雄，密教剋星——獻宗大哥的名頭也慢慢小範圍地流傳開來，神祕得宛若都市傳說。

    至於家裏莫名其妙多出來的禮物，

    你獻宗大哥收的禮，關我安蘇什麼事。

    無論如何，紅月之夜，徹底結束了。

    想再大賺特賺，就只能等到明年了。

    安蘇跪在光輝神像之下，將昨夜的收穫都給交了功，領取了女神的獎賞。

    他的魔力量達到了十三點。

    祈禱完畢後，他站起身來，側過頭去，嚇了一跳。

    珞珈.法斯特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自己的生活，正面無表情地盯着自己，那雙燦金眸子直直得倒映着安蘇的面龐，像是盯着一具屍體。

    “昨天。”她簡單地說了兩個字。

    這是來興師問罪了。

    安蘇明白珞珈指的是啥。

    珞珈昨天清晨來找過安蘇，卻碰到了卡文斯歸來，安蘇閒浪費時間就在一旁學習看書。

    看了一會書後，見他們那邊還沒結束，就自己偷偷一個人溜了。

    “...對不起。”

    安蘇直接道歉。

    珞珈死死地盯了安蘇半晌，她才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跟我來。”

    從教廷出來後，安蘇和珞珈一前一後地走在街道上。

    當然，此時此刻的安蘇，並不關心這些事情。

    他盯着走在前面的珞珈，只想搞懂這小聖女的目的是什麼。

    這一路上他們都緘默着不說話。

    珞珈走在安蘇的前面，提着一木箱盒子，也不讓後者觀察到她的表情。

    清新的海風穿過街道而來，路邊系的風鈴發出叮鈴鈴的聲音，珞珈那銀白長髮也隨風散在空中，一搖一晃，偶有一縷掠過安蘇的面頰，癢癢的。

    是昨夜的事情暴露了？

    安蘇覺得不像是，畢竟自己做得很隱蔽。

    再者說，你獻宗大哥殺的人，和我安蘇.莫寧斯塔又有什麼關係？。

    沿着街道走了有一會。

    珞珈終於側過頭來，樣子很莊重嚴肅，琥珀色的眸子直直地凝視着安蘇，薄脣微啓，一種很鄭重其事的態度——搞得安蘇都有些緊張起來了。

    ——卻見她認真地道，

    “我肚子餓了。吃早飯嗎？”

    “你搞這麼嚇人，就是爲了吃飯？“

    “吃飯是很神聖的事情。”珞珈依舊很認真，她清冷地道，“僅次於女神。”

    安蘇只好道，

    “...好吧，我肚子也餓了。”

    這家早餐店正對着大海，有好吃的蛋糕和鮮奶，麪包也是一絕。

    他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窗外是水藍色的天空與天藍色的大海，兩種顏色各佔據半邊的窗戶。若不是偶有海風微微撩動了白雲，又掀起了些許海浪，整個世界就是一副藍色的靜止畫，掛在他們之間的窗櫺上。

    珞珈要了分藍莓蛋糕，又叫了一杯鮮奶；她吃蛋糕動作很優雅，背挺得筆直，薄脣微張，咀嚼品嚐時眸子微微地眯起，像是一隻曬太陽的貓。

    享用完了甜品，她雙手捧着散着熱氣的鮮牛奶。

    “究竟找我有什麼事情？”安蘇早啃完了他那份麪包，他也不想和這聖女打啞謎了，這種感覺挺難受的。

    “您已經吃了兩個藍莓蛋糕了，一個要十銅幣的唉，很貴的，又不好吃。”

    安蘇道。

    其實對於安蘇的家室而言，二十銅幣根本就算不得錢，他之所以這般說，只是不想再與珞珈糾纏下去了。

    “四天後就是聖徒的筆試了。”

    珞珈擡起眸子看向安蘇，霧凇般潔白的眼瞼輕顫了一下，“我聽說你每天都來圖書館學習，很晚才回家。”

    “是這樣。”安蘇在道，“其實我晚上也不回家的，找了很多掏心掏肺的專業老師給我開小竈呢。”

    他沒說謊。

    的確晚上去找了很多專業的密教老師給他開小竈，不過竈臺上吃得是這些老師罷了。

    母神用餐的時候，的確是掏心掏肺的，血都要濺出來呢。

    “你真想要加入光輝教廷...”珞珈頓了頓，她道，“關於這件事，我很開心。”

    “我自古以來，便是女神忠誠的信徒。”安蘇也認真地回答。

    這句也是真話，也不怕珞珈識破。

    畢竟對於忠厚樸實的安蘇而言，誰給好處最多，便忠誠地信誰。

    “也許這個會對你有幫助。”珞珈從包中取出一本小冊子，將其遞給了安蘇。

    安蘇接過來一看，剛翻開第一頁，便被其中的氣勢所驚住了。

    乾淨整齊的字跡，條理清晰的脈絡，知識點與知識點的相互串聯，細緻而精準的名詞解釋...

    “這是我學習時做的筆記，”珞珈解釋道，“也許對你有用...當然，不需要丟了也可以。”

    安蘇記得遊戲中的設定，珞珈全國筆試成績的第一名。

    放在安蘇前世，這是狀元筆記。

    他不動聲色地將其收入了口袋中。

    “所以，”珞珈盯着他，好看的眸子眨了眨，歪歪腦袋，“這值幾個藍莓蛋糕？”

    “要不我把這家店買了送你吧。”安蘇憑億近人地道，“反正也不花不了幾個錢。”

    “我不要這麼多，我只要再吃一個就好了。”

    珞珈真的是一個很認真的傢伙，她還真給安蘇解釋起來了，“多了的蛋糕，我吃不下了。”

    “另外，還有一個東西要給你。”珞珈將那一直提着的木箱放在了桌子上，打開木箱子。

    裏面是一根很漂亮的原木，隱隱有流竄的光輝浮動其中，甚至枝幹上還有幾片碎葉。

    這是一柄法杖。

    不需要法杖其實也能施法，不過用法杖施法會有一定的增益。

    【輝光法杖】

    【二階極品品質】

    前面的二階是它能使用的魔法等級，後面的高階是它的品質。

    【效果：受過神明賜福的二階法杖，可施展二階及以下的全屬性魔法，且使用聖光魔法時，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消耗的魔法點減半】

    “這是我以前使用的法杖。”珞珈道，“你也許更需要它。”

    這東西很貴重的。

    是總教廷發給準聖女的法杖。

    拿錢也買不到的。

    饒是安蘇這厚臉皮，也有點接受不住了，他忍不住問道，“那你用啥？”

    “我不需要啊。”珞珈喝了一口熱牛奶，“教廷會發給我新法杖的——三階法杖。”

    三階法杖，也就代表她成爲三階術士了。

    只有一種可能了。

    安蘇眸子動了動，“你覺醒成聖女了？”

    聖女的升級體系，又是脫離於獵巫聖徒流之外的。

    “差不多。“珞珈應道，“我還沒和其他人說。”

    “第一個告訴伱的。”

    略微詫異了一下後，安蘇也恢復了平靜。

    這件事他並不意外，畢竟按照原劇情，珞珈本早在一個月前就成爲聖女了。

    “明天，我估計就要離開邊境都市，前往總教堂了。”

    珞珈道，她叫的蛋糕已經來了。

    “爲什麼要給我呢？”安蘇問道。

    “因爲你更需要它...詛咒之子成爲聖徒是很艱難的。”珞珈認真地注視着安蘇的眸子，“另外，我還你人情啦。”

    “什麼人情？”

    “你救了我一命——就這個人情。”她嘗了一口蛋糕。

    珞珈.法斯特有自己的驕傲。

    “不是已經還清了嗎，你舉薦我成爲準聖徒。”安蘇笑着道。

    “...確實是這個道理啊。”她好看的眉頭皺了皺，露出了糾結的表情，“的確還清了。”

    她是個較真的人。

    “那這樣吧。”珞珈頓了頓，想出了個好辦法，“你再買一塊藍莓蛋糕，換我這柄法杖，這樣就抵清了。”

    “你剛纔不是說，”安蘇感到疑惑，“自己只吃得下一塊蛋糕了嗎？”

    不過安蘇還是照做了，藍莓蛋糕很快就端了上來。

    “我不吃啊，你吃。”

    珞珈露出了笑容，那略帶計謀得逞的笑容，帶着些狡黠，又帶着些明媚，像是在報復安蘇這幾天放他鴿子。

    這也是安蘇第一次見她笑，她將額前細碎的銀髮撩到耳後，暖色調的陽光落在她的身上，

    “我要離開這個城市了，去帝都的七神殿堂。在離開前，我想和你分享我最喜歡的味道——你剛纔說這蛋糕不好吃是吧？”

    就因爲這事，珞珈就一直等着自己嗎。

    “教廷有很多的問題，很多很多，我其實一直都是知道的...但我無法改變。”

    “詛咒之子成爲聖徒...教廷自創立千年來，從來沒有人做到過，我希望你能成爲先例，我希望你能帶來新的改變。”

    “我希望能夠在帝都法洛爾再見到你。”

    珞珈道，“安蘇.莫寧斯塔——儘管前路艱難，也請讓我刮目相看吧。”

    “你一定會後悔的。”安蘇拿起叉子，將那塊蛋糕放進嘴裏，“不過，我保證，我一定會讓你大開眼界的。”

    安蘇對自己很清晰的認識，他從來就不是什麼正義之徒，也從不會佔據在道德的高地。

    但他的確會順着教廷的階級一步又一步地爬上去，從聖徒，到司鐸，到分教主教，分教大主教，紅衣主教，教宗，教皇——直到把教廷改造成更適合的模樣。

    只是爲了他自己。

    不過，安蘇可以保證的是，他的玩法真能讓珞珈大開眼界。

    “和卡文斯一樣，也是騎士的承諾？”

    珞珈歪歪頭，略帶惡作劇般笑道。

    “錯了。“安蘇咬着蛋糕，“這是一名詛咒之子的承諾。“

    藍莓在舌尖發散出淡淡的酸味，包括在清新的甘甜中。

    珞珈也微微閉上了眸子，嘗着自己的那份蛋糕。清晨陽光下，海風吹拂中，他們咀嚼着同一種微澀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