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現在眼中流的淚，當初腦子進的水

    當荒塔出現異常，這九龍拉棺頓時間就與先前不同了，古棺朦朧，被霧靄遮攏，上面浮現一枚又一枚的符文，竟然像是復活了一般！

    幾位大帝的神色忽然間一動，因爲他們發現，自己此刻已經無法捕捉到這九龍拉棺的氣息了，彷彿它不在此岸，也不在彼岸，跳出了三界，掙脫了六道！

    是無上的道則，隔絕了因果，超越了人道的帝的領域，甚至超出了尋常的仙、仙王！

    不過，共鳴之後，九龍拉棺並未起航，似乎只是因爲荒塔而有所感，僅此而已。

    “唔，原來如此。”

    神皇輕語，“當年我也曾聽說過九龍拉棺橫行宇宙的傳說，卻始終沒有追尋到，原來……是有前人的佈置，是荒天帝的手段。”

    “或許，這涉及到了冥冥中的因果……唉，這麼多年來我手握荒塔，卻什麼都沒有開發出來，實在是慚愧。”

    青帝有些尷尬的嘆息。

    的確。

    他手握荒塔，掌握着這人間最重要的一枚鑰匙，可以打開無數寶藏。

    往內求，他有機會窺探到祕境法的本質，離知道真相只有一步之遙，明白五大祕境是荒天帝所開創的，洞察到人體道種的存在，從而走出一條沒有太大問題的紅塵仙路。

    往外求，拿着荒塔多找找，多半是能找到九龍拉棺的。

    在這口棺材中，還有一個小棺材，裏面是一個小仙域，被後來的葉鳳雛和女帝推測是用來補全殘破的仙域。

    想想看。

    這小仙域，都能用來補仙域。

    那麼……

    青帝肢解自己後，以身化界的世界，能不能被這個小仙域“補足”？

    這是個大問題！

    若是能成功，或許青帝可以成爲最短時間內證就紅塵仙的奇蹟！

    畢竟青帝一開始的紅塵仙路，就是在人間構造一個仙域，讓人在其中長生不死。

    九龍拉棺，完全可以給青帝這個機會。

    荒塔在手，天下我有！

    這不是胡說八道，對青帝來說的確如此。

    可惜。

    ——滿分的手牌，你告訴我怎麼輸？

    青帝親身演法，告訴了世人，他究竟能把自己坑到什麼地步。

    老天爺親自給他餵飯，他都能把自己給餓死。

    姜逸飛這一刻有些同情的看着青帝，怕這位大帝接受不了即將到來的打擊，被氣的腦溢血。

    ‘希望你堅強。’

    姜逸飛抿着嘴沒有說話，只是在衆人遊覽了九龍拉棺的外在後，彈指震出一道仙光，催動了荒塔，讓青銅棺打開了，露出內在。

    當！

    棺材蓋落地，發出了震天的道音。

    在場的帝向內部望去，得見棺中有棺。

    在青銅棺的內壁上，刻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刻圖……也不知道是不是當年荒天帝的食譜。

    有兇殘的九頭神鳥展翅高飛，有渾身生有尺長硬刺的巨大兇獸仰天咆哮，還有古籍中記載的各種古老兇獸，諸如饕餮、窮奇、檮杌等，體型龐大，面目猙獰，栩栩如生，讓人望而生畏。

    當然除此之外，也有些人物刻圖，像是上古先民，以及星辰圖案，疑似星空地圖。

    不過這些東西，對帝皇人物來說都不算什麼。

    唯一吸引他們目光的，便是在那最中央位置所擺放的另一口銅棺，其長不足四米，寬不足兩米，古樸而又暗淡，刻印有古圖，覆蓋着銅綠，鐫刻滿了歲月的風霜，像是埋葬了歲月和紀元。

    諸強的視線落在小棺上，神情很鄭重。

    忽然，姜逸飛微微閉目凝神，像是在調整狀態，又似乎是在追憶什麼。

    緊接着，他出手了，不是殺伐，而是在演化一種氣息，模模糊糊間彷彿有時光碎片一閃而逝，現出景象。

    ——那是他先前作大死的收穫，與天地合，追憶了一段過往，見證荒天帝五大祕境的創法！

    “轟隆隆！”

    這像是引起了怎樣的共鳴，頓時間，青銅棺發出了劇烈的響聲，伴着這樣的響聲，有道音傳出，讓人聆聽。

    那些道音，初始還比較微弱，但很快的就浩大起來，像是大道天音，又彷彿是玄妙至理，讓帝皇側目，讓至尊心顫。

    在場的人與器，這一刻都集中了精神去傾聽，不敢輕視絲毫。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神祕的大道天音，起始第一句乃是源自道家典籍中的名句，但接下來則是聞所未聞的玄奧古經，難以明其意。

    浩大而又深奧的聲音，似從那遠古洪荒劃破時空傳蕩而來，最終如黃鐘大呂一般在諸強的耳畔震動，傳入他們的心中。

    經文並不長，只有數百字，聽到了，就彷彿同時也見到了，有古樸的符文刻在心中，刻在記憶裏，內中玄奧如淵似海，深奧浩瀚，每一個字在響起時，都如海崩淵裂，潛藏了蓋世的威能。

    它們鐫刻在聽者的心中，一遍又一遍，直到很久後才停息下來。

    在場的人，即使在道音停歇後的許久內都沒有說話。

    他們都很想說什麼，但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直到某一刻，青帝淚流滿面。

    大帝落淚，天地同悲。

    其他的同級高手還好，姜逸飛卻有些遭不住了，爲了避免那種悲傷的心境感染，他默默祭起了自己的天地烘爐，九色光轉動，隔絕了那種波動，卻也打破了死寂的氛圍。

    他所擔心的事情發生。

    青帝……他堅強不起來。

    此刻的落淚，每一滴淚水中，有感動的成分——因爲他恍惚間像是看到了自己大道的曙光。

    同樣的，還有一些成分，是……當初腦子裏進的水。

    今天流的淚，都是昨天腦子進的水。

    這樣的青帝，讓神皇嘴角抽搐，讓女帝眉梢輕挑……他們似乎很想笑，但又很努力的剋制了。

    很顯然，他們現在跟姜逸飛先前想到一塊去了。

    青帝……一手神牌，卻幾乎輸的一塌糊塗。

    問怎麼輸的？

    自己作的。

    青帝抽了抽鼻子，狠狠的瞪了過去，頓時神皇和女帝又變得一本正經了。

    可，等他轉過頭去，呆愣愣的看着那口小棺，神皇和女帝的顏藝又變得微妙了起來。

    半晌後，青帝像是不甘心，沙啞着嗓音，“我們來交流一下感悟，可好？”

    “關於這數百個古字，我初步參悟與推演，疑似是要構建一個仙域……”

    “你們呢？”

    他彷彿是想要否定自己一般。

    然而，現實給了他沉重的一擊。

    “我也是這麼認爲的。”女帝的眉眼彎彎，罕見的有笑意。

    這絕對是驚人的。

    如果不是同級的高手鬧出了天大的笑話，她不至於此。

    “俺也一樣！”

    神皇努力繃緊着臉，可某一刻實在忍不住了，噗嗤的笑了半聲。

    青帝的目光，這一刻如天刀一般的看了過去，神皇見好就收，努力將笑聲憋了回去。

    “打開這口小棺看看吧……”阿彌陀佛大帝的神我身小聲嗶嗶，“如果我們所推演的不爲假，那這裏面的東西一定很驚人。”

    阿彌陀佛大帝，他生前有大宏願，要普度衆生，皆入仙域。

    在場人中，他是對仙域最執着的。

    故此，明明此刻青帝正在氣頭上，他也還是開口了，哪怕冒着事後很大可能被青帝蒙着面拍黑磚的下場，他也一定要看看小棺裏面是不是有一片仙域。

    因爲，這將印證萬古人傑的追求，的確有仙域！

    青帝沉默了片刻，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催動了荒塔，讓這件仙器發出熾盛的光輝，終於掀開了那口小棺。

    頓時間，有混沌氣澎湃，仙光四溢，祥和無比。

    在那棺中沒有屍骸，也無人，而是一片仙光流轉的神祕世界，若是跳入進去，將會感應到它的浩瀚無邊。

    這赫然是一個不完全的仙域！

    在這其中，有長生物質，與外界大宇宙隔絕！

    “原來……真的有仙域啊。”

    僧帝的神我身輕震，他這一刻像是卸去了身上所有的負擔，重獲新生一樣。

    “這個仙域，似乎不完善……在裏面難以悟道修行，進展會很緩慢。”

    神皇眸綻異彩，推演出什麼，“不過用來封印皇道高手，讓他們實現長生，還是可以做到的。”

    “不過這樣的長生，誰會在意呢？”

    “這應是給帝皇人物準備的修養之地……”姜逸飛恰到好處的補充，“帝皇之下有神源，無需此物。”

    “倒是古皇大帝，氣血強盛，難以自封，需要用到這樣特殊的環境。”

    “如今我們已經知道了，在極道的領域上想要繼續前進，不在於外，而在與內，需要向內求，挖掘人體道種的本質。”

    “所以這樣的地方，應該是爲這個思考過程提供充裕時間而準備的。”

    活出九世，紅塵證仙，這是最重要的。

    至於說，這個過程中花費了多長時間，反而是次要的了。

    有了這個不完全的仙域，體質上的問題就完全被彌補了。

    畢竟體質這東西，除了影響戰鬥力外，最大的影響是壽命！

    像是葉鳳雛，聖體成帝，一世兩萬六千歲！

    兩世下來，五萬多歲！

    這提供了很充足的時間，讓他感悟，於是能從容的活出第三世。

    如果換做一位別的皇道高手，也能擁有這樣漫長的壽命，是不是也能創造這樣的奇蹟？

    可惜。

    一般的古皇，一世也就一萬年出頭罷了。

    所以在遮天世界中，除非你找到了九龍拉棺，進入了其中的小仙域。

    不然，那些人說的什麼“體質不重要，重要的是人”……這樣的話聽聽就好，真信了就是腦殘。

    就像是有人還說過——錢不重要呢！

    但事實上卻是——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

    修行上的事情也一樣，尤其是在天地末法的時代中。

    除非有狠人大帝或者是雪月清那樣的才情，不然不配說體質不重要……可就是這兩位，最終都走上了蛻變體質的道路，一個化混沌體，一個化真龍。

    他們未必在意其戰力，但一定在意這份增添的壽元！

    但九龍拉棺的存在，可以說抹平了這份壽元上的差距，讓凡體但有大智慧的驚豔帝者，也能思考出完美的蛻變方式，在紅塵中走過一世又一世。

    “可惜了。”

    神皇輕嘆，“如今，沒有用得上它的人了。”

    姜逸飛啞然。

    “的確，要麼化禁區，要麼就踏上了紅塵仙路。”

    這是一件悲傷的事情。

    需要用到它的，都在其他禁區裏窩着呢！

    可是那裏面有多少人，雙手已經沾滿了宇宙衆生的血？

    世人稱狠人大帝爲魔頭，可她也只是殺戮爭奪帝路的天驕，可自古以來哪個成帝者不如此？

    她最多是下手狠了些，不僅殺人還毀屍……但即使是這樣的魔，除卻羽化神朝的倒黴蛋外，她很少對帝路上競爭對手之外的人動殺機，比如說斬草除根。

    甚至於說，她還“爲民除害”過呢！

    像是在人族古路上，便有那麼一隻異族，體內流有銀色的血液……昔年，他們這一族的至尊大殺天下，橫掃萬域，結果被狠人大帝一掌拍碎。

    之後，祭出一道封魔圖，將這一整族給封印，直到二十多萬年後才出世，撞到了葉鳳雛的手裏。

    這很講理了！

    只誅首惡，擊殺了“大殺天下”的黑暗至尊，其剩下的族人則並沒有爲難，將之殺光殺絕，任由他們對自己仇恨憎惡。

    這很剋制，很講理了，依法定罪。

    倒是發動黑暗動亂的至尊，那是真正的血洗宇宙，手中怨魂無數。

    這些至尊，不清算都不錯了，難道還要讓出這九龍拉棺裏的小仙域，讓他們長生嗎！

    而除了他們，如神皇這樣的帝者，在紅塵仙路上走的很遠，卻也用不到這個小仙域了。

    這簡直就是一場悲劇。

    荒天帝在這他曾經出生的宇宙，並非無情，也其實並不提倡內卷。

    可以說，他爲後來的人鋪好了路。

    成帝前不說了。

    成帝之後，才情高絕的，無所謂在哪修行。

    才情差一些的，就進入小仙域裏慢慢思考。

    等時光流逝，越來越多的帝者匯聚，大家一起討論，總能夠集思廣益，使人人受益，活出個九世紅塵成仙。

    整個九天十地大宇宙的修行文明，在這樣的模式下會無比繁榮，既兼顧了練兵的需要，也不會因爲匱乏長生物質而讓極道至尊瘋狂，爲了求生，收割衆生！

    “晚了啊……晚了幾百萬年。”

    神皇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