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九十七章 五千裏外的神啓

    神廟寬廣明亮，神像閃耀金光，神紋四壁刻繪，神旗天頂高揚。王者盤腿，高坐於神像之下，衆人俯首，聆聽神啓的教導。

    “所謂育種，便是要從世代的種子裏，選擇出穩定而優勢的光暗神性（等位基因）。這些優勢神性在玉米上的表現，便是結實更多，莖稈教矮，不易倒伏，生病較少，降水不足時減產較少...”

    “對種植有益的神性，需要一代一代，不斷在作物中積累。從優勢的玉米中，選出好的種子，在小片的田地中耕種，收穫，選種，再次重複。這片田地，最好在湖中，與其他的玉米田分隔開來。如此，才能保證神性傳承的穩定...選育過程需要持續很長的時間，十年，數十年甚至上百年。而當優勢神性具備的足夠多時，還可以進一步雜交，獲得特殊的突破...”

    “實際上，在三千年前的奧爾梅克時代，他們所種植的玉米，結出的棒子，要比現在聯盟和天下各邦耕種的，小上許多。那時的玉米產量，也比現在要少。而在第一紀元的開端，最初的玉米，更是數千上萬年前，先民們從結實的禾草中，慢慢馴化而來！...”

    聽到這樣的話，在場的衆人面面相覷，神情都有些變化。要知道，在古老的神話中，玉米可是衆神的恩賜。要是別的人，敢說出這樣不敬神靈的話語，那下場...

    “咳。當然，最初的玉米，也是主神賜予先民的神啓！”

    修洛特輕咳了一聲，趕緊補上一句。接着，他神情嚴肅，注視着在場的祭司與親衛們，認真講道。

    “只是，你們需要記住！成對的光暗神性存在於萬物體內。它們可以積累和選擇，去往不同的方向，也讓萬物發生不同的變化。神創萬物，只是給予最初的神性。而萬物延續繁衍，光暗神性生滅，變化同樣在發生！這種變化，也可稱爲進化...”

    “四個紀元輪迴生滅，每個紀元的萬物都有不同。所謂育種，便是對光暗神性的掌控！我們所要做的，就是要讓人爲選擇萬物變化的方向，讓它們的變化，合乎我們的需要！”

    一席話說完，神廟之中，寂靜無聲。唯有隨軍祭司們低着頭，在草紙上記錄的沙沙聲，還有長風吹過神靈布幔的嘩嘩聲。一切的宣講，都是在主神的注目下。而所謂神啓，便是以神之名，啓迪衆生！

    “...神創萬物，賜予最初的神性。萬物繁衍，光暗神性生滅，變化不同的方向...”

    瑪雅商人蒂卡洛喃喃自語，眼中閃動着智慧的光。他忍不住伸出手，撫摸着自己修長而神性的頭顱，感受着那種光滑而順暢的觸感，這是智者獨有的特徵。

    “光暗神性，進化與選擇...”

    蒂卡洛默默思索，體會着殿下話語中，蘊藏的某種神祕。敏銳的直覺在反覆提醒，告訴他，殿下的描述背後，一定蘊含着一個異常複雜、而又包容萬物的龐大體系。

    “這種感覺，就像我揹着傳承千年的二十進制乘法，揹着隻言片語的天文與星象...卻不知道數千年前，衆神之都的先祖們，究竟曾用這些，做過什麼輝煌的壯舉？...啊！殿下，殿下也一定是這樣！他看着通天的生命神樹，卻只能描繪出片段的樹枝與樹葉，艱難的講給我們聽...”

    想到這，蒂卡洛的眼中，浮現出強烈的貪婪與渴望，那是古老的瑪雅貴族們，對於神祕知識的本能追求。他忍不住低下頭，悄然握緊手掌。

    “...啊！那是神靈的奧祕！若是能蒙受神啓，看見生命神樹的人，是我...該有多好！...”

    兩步外，老民兵奇瓦科站在角落，低着頭，做着恭敬的姿態。他老臉訕笑，心中腹誹。

    “...哈！猯豬下地，盡是放屁。陛下又在說些不知所謂的話了。我種了一輩子的地，也沒有摸到過啥神性...”

    “？？？...”

    在老民兵身旁，灰土普阿普一臉茫然，宛如夢遊。他聽着陛下的話語，能聽懂每一個字，但這些字連在一起，就如祭司招魂的咒文一般，只有鬼才能聽懂。

    修洛特環顧衆人，看着那些或是冥思苦想，或是呆滯茫然的表情，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他想了想，微微偏頭，就伸手一指。

    “奇瓦科，你是衆人中，最擅長種植的好手。我剛纔說的育種，你聽懂了嗎？”

    “啊！...呃，這個！...”

    聽到點名，奇瓦科渾身一抖，心中大駭，幾乎以爲陛下會讀心術。他結結巴巴，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陛下，我不懂那個...神性。我只懂挖坑種地。呃，種的時候，選些好的，胖乎乎的種子，是該有的。至於其他的...呃...抽穗的時候，最好有風。雨水多了或者太乾了，都會少粒或者禿頂...”

    “嗯？...我想想。對的！玉米的授粉，靠的是風...它的神性傳遞，得藉助風的力量，從雄花傳到雌花。當然，也能人工授粉，自己在雌蕊上點一下...”

    修洛特想了想，又補充了幾句。他想到什麼，就講什麼，不管自己記得對不對， 反正一股腦地講給祭司們。最後，他還順手用炭筆，在木板上畫了下花的結構圖，描述了些植物生理的常識。

    “...開花結果，光暗神性傳承。這些花中，也分雄花與雌花，雄蕊與雌蕊。而傳承的光暗神性，就孕育在雄蕊與雌蕊中。通常來說，兩者各含一半。雄蕊生出花粉，落入雌蕊花柱，就像男女生育，結出胎兒...哦，對了！男女歡歌的過程，和這個也一樣，男女各出一半的光暗神性，結合成生命的源種，然後發育爲新生的胎兒...”

    祭司們又低下頭，把王者的塗鴉記下。衆人一絲不苟，恭恭敬敬，簡直如記錄神符一般。

    直到落日西垂，神廟中燃起火把，修洛特才揮了揮手，讓祭司與親衛們退下。接着，他翹起嘴角，看着老民兵奇瓦科、灰土貴族普阿普，還有瑪雅商人蒂卡洛，溫和笑道。

    “主神見證！我把你們幾人，從千里之外招來，正是爲了一件至關重要的神靈啓迪！...”

    聽到這，老民兵渾身一寒。一種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猶如天邊的烏雲，遮住了所有的陽光。但是，陛下依然陽光燦爛，笑容溫和。

    “那件神啓，稍稍有點遠...大概就在東方，嗯，五千裏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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